京都的夏天要比江陵短了许多,七月一过,天气就渐冷了起来。
文二爷的谨慎使得他安然度过了半月,只是文六爷一直想找机会脱身,却每每都碰上戒严,眼瞅着就要到中秋,不论出入更变得是难上加难。
文六爷思来想去,还是先捎了封信给秦姨奶奶同文三老爷,告诉他们请勿挂念,等到中秋一过,就立刻返程。
再说云氏接受了城东的店面,为了能让生意有起色,她把原本的三成利降到不足一成,只好采用薄利多销的手段来勉力维持,好再之前的铺子里还有些低价收来的囤货,一时间也能支撑一二,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家禾几次想要插手,但都被云氏挡了下来,试了几次都没有结果她也只好作罢。索性文二爷因为不能经常出去走动,便也不拘着小女儿,总让她出门去打听打听行情,这点让家禾很是满意。
没多久,她就大致了解了整个京都的情况,因为虞氏当初吞并了朔北和南擎,沿用了朔北的都城,所以皇宫以及主要军事重心都在城北,相对来讲居住在城北的大多是皇族和世家子弟,而他们那天入城走的城南则是南边丝绸等货物的交通枢纽,所以城南居住的大多是商贾富户,相较之下,城西与城东两边并没有人员和地理优势,居住的也大多为平民百姓。
但凡事有利有弊,家禾发现这边的瓜果蔬菜相较富庶的城北城南也要便宜许多,或许可以从这上头入手,利用之前在老宅卖水果的法子,去城南进货的时候装上几车然后卖掉。
不过现在他们的进货量太小,即便是有赚头也不会太多,想到这里,家禾无奈的叹了口气,却听到耳边传来文六爷的小声。
“我说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老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还有你这眉头皱的啊,我瞧着都快能夹死好几只蝇子了。”文六爷此时正带着人品面具,虽然话中掩不住笑意但面上看着却严肃的没有半点表情。
家禾闻言毫不客气的送了他一记白眼,然后反唇相讥:“六叔先别说我,您这几天不也是愁眉苦脸的不行么,我要是皱眉头能夹死蝇子,那您绝对夹死耗子都没问题!”
“哎!我说你这小东西啊,怎么跟你六叔说话呢,我可告诉你啊,要是万一哪天给我惹恼了,小心我给你的小秘密全都抖落出来。”跟家禾呆久了,文六爷已经彻底摸清了她的脾性,自然对她的弱点也是了如指掌。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这么认为!
只见家禾摊了摊手,毫不客气的回敬道:“好啊,既然六叔想要揭穿我就去说啊,反正我大可说这面具是朋友送来玩的,爹爹他也不会把我怎样,倒是您,就不怕被爹爹问既然能走,怎么还不想办法出城么?”
“这个……我……”文六爷顿时被问哑了音,说话也支支吾吾,明显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
提起此事,家禾其实心中也很是感激,要知道文六爷其实并非不能离开京都,而是心中担心文二爷一家的安慰,怕自己走了以后崇阳公主找上门来连一个能应付的人都没有,所以才故意谎称没机会出城,而每天说是出城寻找时机,实际上也是陪着家禾在城中兜兜转转,看能不能找到些生财之法。
他们二人一大一小,一路上逗趣拌嘴倒也不无聊,等到夕阳西下时正好路过城东的铺子,家禾想起来云氏此刻多半还没有回去,便让文六爷先走,自己转了个弯儿去铺子里找云氏。
谁承想,她还未进店门,就听见柜台旁边有两个伙计正在闲聊,家禾灵机一动,向后退了几步,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听一个伙计道:“一个妇道人家出来做生意,要我说啊,多半是哪个豪门富户养在外头的!”
“可不是么,你别瞧她头上那根簪子朴实无奇,但是材质可是上等的羊脂玉呢,我家祖上开过当铺,要知道那好东西,可绝对逃不过我的法眼!”
“啧啧,那怎么工钱还开的那么低,果然是越有钱的人就越是抠门。”
从他们的言语之中,家禾已经大致猜到了几分,因为云氏的女子身份,背后肯定没少遭人非议,这些人则更是过分竟然敢说她是大户人家养在外面的小妾,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家禾又仔细打量了这两个伙计,确认都是之前绸缎铺子里工期未满一年所以暂时留下来的,都是本地人,骨子里对云氏这样的外来客又是女子肯定很有偏见。想到这里,她原本准备迈进门的脚缩了回来,想要呵斥的心情也转瞬烟消云散,而是返身从后门进到后堂。
此时此刻,云氏正坐在桃木雕花椅上核对者账目,姚嬷嬷在一旁忍不住说道:“太太,您不知道,柜台那两个伙计整天无所事事的就知道在背后嚼舌根。”
云氏半天才才从账簿里抬眼,慢条斯理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们是在背后说我,随他们去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