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你可以开始了。 ”周少宁擦了擦嘴,百无聊赖的将面前的一众碗碟摆好,给自己腾出了一块地方,支起胳膊,撑着脸,一脸期待的看着面前的青年。
青年点头,微垂眸一思量,随即笑了起来:“周先生真的不能交出送子图么?其他的都还好,偏偏这送子图,可是在下的心头肉,先生这一挖,可挖的有点疼啊。”
周少宁也笑了:“陆先生,我是真没有送子图,坊间传闻说那王成祥送了我吴道子的所有画,只对了一半。画我有,应该说是绝大部分我都有,偏偏陆先生要的这送子图,我还真没有。你看我像是说谎的人么?”
说完周少宁还无辜的朝对面的人眨了眨眼,露出一脸的真诚。
“像啊。”陆先生毫不犹豫的开口回道。
“那说明你眼神不好,看人不准。”周少宁依旧一脸真诚的眨巴着眼睛,嘴上却丝毫不让,“除了送子图,吴道子的其他所有画我都能给你。送子图对我来说,很重要。”
陆先生嘴角有点抽搐:“周先生不是说没有送子图么!”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怎么这么实在?”周少宁一脸无赖相。
“哎——”陆先生深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罢了,算是我欠你的。我这可是冒着豁出性命的危险来救你了。要是被世子知道是我透露的风声,我这下半辈子都不用出现在他面前了。”
周少宁翻个白眼:“不就是一点消息么,有那么吓人嘛?”
“你既然敢找我要消息,那自然是有办法把这事捋顺,不然你会舍得那么多的吴道子么。”陆先生也是翻着白眼。
周少宁心中忍不住点点头,这小子还是有点了解自己啊。想到这,换了只手撑脸,然后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
你真的可以开始了。
这是周少宁的眼神。
陆先生呼出一口气,说道:“何春,被赵芒抓住了。”
“何春?”周少宁反问到,一时没想起来这个何春是谁,就是觉得有点熟。
看到他脸上的疑惑,陆先生提醒到:“开封府的吃人案!”
周少宁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回道:“想起来了,那个卖假药的!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知道当初他逃了,展林还去追了一阵子,可惜没追上。”
“展林不是没追上,展林是去护送他,然后将他安顿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了。”
“你的意思是——”周少宁有些错愕。虽然当初一直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但是毕竟他天天跟赵彧呆在一起,所以没有往那方面想,但看陆先生这个意思,好像——
“没错。”陆先生点头,“这件事跟你的确没什么关系,但跟赵彧的关系,可就大了。当初开封的吃人案,那个赵彧仕途的转折点,将他从开封调任回京城的轰动皇城的大案子,是赵彧一手安排的。这个何春,是赵彧早年间就埋下的一颗棋子,只是为了在适当的时候派出来用罢了。”
周少宁沉默了,身子渐渐开始发冷。
也就是说,周少宁一直以为的,虽然很有心机,但起码还有人性,还算比较善良的,每天睡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为了自己的计划,直接将数人的性命如草芥的,就夺走了?
此刻周少宁脑海中闪过的,是那一对中年丧子的父母悲恸的表情和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喊;是那个所谓的怪物眼底的疯狂和惨烈的嘶吼声。
还有赵彧带着自己去赴何春晚宴的时候,自己一脸认真的表演,在赵彧眼中,到底是什么呢?是非常的蠢,还有赵彧觉得自己的小聪明有点可爱?
脑中信息飞速闪过,周少宁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哦?那赵芒准备拿何春怎么办?”
陆先生沉吟了片刻,低声道:“以我对赵芒的了解,他肯定能想到办法撬开何春的嘴,而何春开口那天,就是赵彧身死之日。这案子只要捅出来,无论赵彧是谁的儿子,都必死无疑。”
深吸一口气,周少宁轻声叹道:“看来我还是太年轻啊,什么都不知道,却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了。你说我到底了不了解赵彧这个人呢?”
“自然是了解的,毕竟也睡了这么长时间了,是吧?”陆先生毫不客气的嘲笑道,声音中满是幸灾乐祸,“在你把我的画送到我手上并想出解决办法之前,时间都是够的。毕竟何春嘛,还是比较忠心的,况且世子还得玩两天呢,不着急。”
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周少宁起身就走,到门口时,低声说道:“谢了啊,陆先生,有缘再见。”
“好的,周先生,有缘再见。”
说完,也走了出去。
街上的阳光有些刺眼,周少宁愣在路中间,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心中空荡荡的。
这和他当初的计划,可有点跑偏了啊。
他不想赵彧死,赵彧不能死。
如果赵彧死了,周少宁知道,自己的心应该也会跟着死去吧。所以人嘛,就是这么贱的,一个情字误终身。
揉了揉额角,周少宁有些头疼,索性将所有事情抛到脑后,然后屁颠屁颠的跑到了糖葫芦摊子面子站着。
卖糖葫芦的大叔看着眼前一脸渴望的青年,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这位小哥,你是想买一串吗?”
周少宁点头如捣蒜:“嗯对对,我想吃——”
“那给你选串最大的!”大叔嘿嘿一笑,将把上一串鲜红欲滴的糖葫芦给抽了下来送到周少宁面前。
周少宁毫不客气的结果了手就咬了一颗包在嘴里,然后一脸无辜的看着大叔,开口道:“大叔,你的糖葫芦真好吃,可是我没带钱——”
“……”大叔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看着周少宁一脸镇定自若好不愧疚的模样,再看看他那一身看起来很低调实则应该很贵的衣服,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怕不是哪家的痴傻少爷给跑出来了吧?要不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会不带钱来买东西,看这样子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啊。
“大叔,”周少宁将嘴中的山楂咽了下去,“这个,我还能继续吃吗?”说着摇了摇手里的糖葫芦。
看着那少了一颗的晶莹饱满又圆润的糖葫芦,和周少宁一脸乖巧的长相和表情,大叔无奈了,只能摆摆手开口道:“吃吧吃吧,当我今天做善事了,你这孩子也不容易,脑子不好就不要出来乱跑了嘛,小心家里人着急。赶紧回去吧,路上自己注意啊!”
脑子不好?
周少宁一时没反应过来,注意力全在酸酸甜甜的糖葫芦上去了,压根儿没注意大叔具体说的什么。
走了有半条街,手上的糖葫芦吃了一半,周少宁才突然猛的醒过神来:那老头儿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周少宁愤然的一转身,就准备冲回去找刚刚那个人,想分辨一下,凭什么说自己是傻子!可是看着手上的糖葫芦,再摸摸自己一文钱都没有的衣袋。想想还是算了,要是回去找人家理论,让他再把糖葫芦的钱付了怎么办?
那他不是只有把自己当在那了么。
想他堂堂周少宁,就值一串糖葫芦么,所以傻子就傻子吧。
做了一番心里建设之后,周少宁总算心满意足的朝家走去了。
周少宁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满院子的找德安。那只所谓的他的守护天神实则就是一只肥母鸡的凤头白毛鹦鹉!
“德安,德安,赶紧给爷滚出来!”从踏进府门开始,周少宁就扯着嗓子到处喊。
如今冷冷清清的赵府,似乎能听见他的回声。
“吵什么吵,号丧呢!没看见大人正在休息吗!”从院子一颗树上传来了一把公鸭嗓,隔着这么远周少宁都能感受到德安对他的嫌弃和鄙视。
“赶紧的下来啊,不然我就上去拔你的鸟毛了。”
“你能上的来再说。”
话虽是这么说,德安却还是扑棱着翅膀从树上飞进了屋。而周少宁也后脚跟了进去。
“有屁赶紧放,大人赶着去进食。”
周少宁非常明显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这体型还进食呢?不怕以后只能在地上拖着走了?”
德安没搭理他,用嘴顺了顺自己的翅膀,一脸骄傲。那意思很明显,再废话大人可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