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北门城楼,毛腾一直皱着眉头,却丝毫想不出说服朱默的办法。马咸也苦着脸,安慰他道:“公举,别再寻思花花肠子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鲜卑人再来攻城,杀他个求子便是,何必去给朱默那老东西低声下气。”
毛腾顿了顿,说道:“子全,我们先分头去其他三门,先看看情况吧。”
马咸点了点头,说道:“我早就这么想了,与其求人,不如求己。我东门你西门,南门会合。”
毛腾往西门走了几步,忽然望见了门庭冷落的太守府。自从前晚一箭射死严舒后,还没有再进去这里,不知那老门子,还在不在了?
毛腾心念一动,这就推开了大门,“吱……”地一声,将鬼鬼祟祟蜷缩在大门口窥视的老门子吓了一跳,赶忙就往后院逃走。
“奶公,是我啊,毛公举!”毛腾仍然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喊住了老门子。
老门子颤颤巍巍地一回头,扑地就滚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道:“毛军爷,毛军爷!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平日里多有得罪,还请军爷见谅,不要杀了小老儿啊。”
毛腾一怔,这老头定是听说了自己射死严舒的事。他呼了口气,一把扶起了老门子,说道:“奶公,你这是被鲜卑人吓昏了头吗?我怎么敢杀你呢。这不是刚路过太守府,来看看你嘛。”
老门子一愣,这才说道:“那……那严府君……不是你……”那个“杀”字,老门子终究没敢说出口。
毛腾装作无所谓地一笑,说道:“这兵荒马乱的,什么谣言都有。您老也多少岁的人了,怎么也信那个。”
老门子将信将疑地蹒跚起身,毛腾叹了口气道:“这几天,严府君府里还好吧。”
老门子舒了口气,这才挺直了腰,换做了平日里的语气,说道:“哎呀!我都老糊涂了,什么谣言都信……唉,小兄弟你也是知道的,府君老爷也被害了,这几天是人心惶惶。夫人和小公子还有小姐吓得连院门都不敢出。小老儿天天就盯着这大门啊,生怕有人进来抢劫啊,哎呀呀……哎呀呀……”
毛腾安慰他道:“奶公啊,有我们在,城里还是平安的。可就是兵力不够,恐怕鲜卑人破城,也是在旦夕之间呐。”
老门子急道:“那,那怎么不向凉州的胡使君求援啊,这这区区西平城对付那些胡人,哎呀呀……这鸡蛋碰石头啊。小兄弟啊,赶紧要求援兵啊。”
“胡使君那里,我们也派人去了。可是就算胡使君发兵援救,恐怕也来不及了。奶公你也知道,严府君出征雾山,可是把城里的精锐都带光了的,这城里已经没多少兵力了。”
老门子听他这么一说,吓得腿都软了,赶紧说道:“那……那……小兄弟,我问你打问个事,你可得好生回答啊。”
“奶公尽管问,小人有问必答。”
老门子搓搓手,咬耳朵问道:“现在带着细软逃走,还来得及吗?”
毛腾心内一阵大笑,可是面上却装作一副关切的样子,很是沉痛地摇了摇头。
老门子急道:“那该如何是好啊,小老儿的命不值钱。可是严府君的小公子还有小姐,要是被鲜卑人抓去,可如何是好啊。”
毛腾心内不禁暗笑:你自己想逃,却还拿什么公子小姐来压我。可是他面上还是一副严肃表情,轻声说道:“奶公啊,不瞒你说。现在城里唯一有战力的部队,就是朱默的牙门军了。可是我跟小都尉都位卑望浅,根本打发不动他呀。”
老门子一愣,说道:“我不是听杨平说,朱军爷他带着牙门军防守北门了吗?”
杨平,那不是杨功曹吗,毛腾心中一凛。射死严舒的那一夜,毛腾看到城楼便一个黑影飞快地走过,依稀就是杨平。听说他本来在北门,恐怕和朱默早就认识。自己射死严舒的事,恐怕也是这个家伙告诉着老门子的。
老门子看到毛腾杀人般的脸色,不禁有些诧异。毛腾也顿时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赶紧回过神来,说道:“奶公你也知道,北门外是湟水啊,那里根本就不需要太多兵力布防。而西门和南门外是是一片沃野,那才是布防的关键啊,我跟小都尉与朱司马商议换防,可是朱司马怎么都不答应。这可真难为死我了。”
“哎呀,这老贼!他定是想保存自己的实力,根本不把我们城里的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啊。”老门子咬牙切齿。
毛腾看他入彀,赶紧催问道:“我想请教奶公,严府君在出征的时候,是怎么请动朱默这老家伙的?”
老门子一扁嘴,竖起了指头说道:“你问对人了,这事我再清楚不过了。这事,还得从杨功曹说起。”
老门子娓娓道来,原来杨平此人生性好色。到了这边远苦寒的西平城,也不改本色。他在西平城最大的妓馆“香满楼”里,花大钱包了头牌姑娘听月一宿,结果当晚就被一群不知来路的壮汉一顿狠揍。为啥,杨平再三打听,才晓得这听月姑娘原来是朱默的姘头!杨平只能认栽。可是深谙为官之道的严舒却听到了这个消息,立即就给听月送上几份小礼物,并请她多次给朱默说严舒的好话。后来严舒通过听月又送厚礼给朱默,并喝了几次酒,两人竟就以兄弟相称了。严舒要朱默出征,喝的烂醉的朱默是一口答应。
毛腾听罢,顿时哑口无言。暗叹这严舒还真是个人精,可惜生错了时代,倘若生在和平年代,倒也能沉浮宦海,混得风生水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