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榭如星,亭阁错落,金谷河水潺潺萦绕穿流其间,鸟鸣幽村寂,鱼跃荷塘清。果然一番好景,更是一处好庄园!
“石季伦果然神仙中人,金谷园果然是个好地方!”众人不禁啧啧赞叹,早有穿着上等蜀锦的僮仆毕恭毕敬跪于庄门外,来迎接鲁公贾谧了。
虽然贾氏并非高门,但从贾逵靠军功发迹于魏,贾充辅佐司马炎开国之后,贾氏已经从寒门逐渐跻身士族之中。当今皇上晋惠帝的皇后贾南风,更是贾充的女儿,也是贾谧的姨母。所以虽然贾谧以外孙的身份继承鲁公之位,虽然于礼不合,但很少有人敢非议于他。
贾谧本姓韩,是其父韩寿与贾充之女贾午私通而生。可是贾充却极为豁达,因为韩寿是高门子弟,贾充不但就此顺坡下驴将女儿索性嫁给了韩寿,还将韩寿的儿子过继自己为嗣,所以在贾充死后。鲁公一位就由早已改姓为贾谧的韩谧了。
外戚中虽然杨骏权倾朝野,杨氏又是士族领袖。可杨氏一族毕竟不是晋朝的开国勋贵,而贾充则是被晋武帝司马炎视为手足亲信的臣子,司马炎之父司马昭弑杀魏帝曹髦一事,就是由贾充亲自策划,可见司马家对贾充的信任。所以现在贾谧虽然年轻,也没有居显要位置,可是洛阳城内的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就连敢得罪晋武帝舅父王恺的石崇也不例外。
石崇是天下首富,古往今来无人不知,而金谷园也堪称晋朝最豪华的别墅。来这里玩乐的达官贵人们,又以贾谧身份最为高贵。
所以石崇给僮仆们定的规矩就是,只要看到鲁公马车扬起的尘土,就要远远跪拜迎候。但如果是看错了,跪错了,那领头跪下去的人就必须得死。
“鲁公你终于来了,今日又带来这些高朋贵客,真是让石某荣幸之至啊!”
石崇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样子,三绺长髯,面白如玉,保养得却是极好。而与他巨富身份丝毫不符的却是,石崇穿得竟是一见虽然干净但很陈旧的细麻布衣,而身旁侍候他的僮仆,却个个穿的都是极为贵重的上好蜀锦。
毛腾忍不住问身旁的刘舆道:“石君侯怎么穿着如此简朴?”刘舆轻声说道:“毛将军有所不知,天下最贵重的东西莫过于五石散,然而五石散若服用不当,有时会浑身瘙痒,如果穿崭新的衣物那是活受罪,所以爱享受的人都喜欢陈旧的细麻布衣,穿着软。”
毛腾顿时恍然,朱默嘀咕道:“难怪我几次看到秦王殿下也穿旧衣服,原来是如此啊。”
陆机笑道:“两位将军岂不闻,物极必返之理?至富之人,反而就会穿着贫人才穿的旧衣服,古人玄理所言不虚啊。”
孟观在一旁冷笑道:“我从来不觉得五石散是个好东西。”
陆机笑道:“孟将军体力惊人,自然不需要这种东西。可是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服饵之后,不但爽然欲仙,还能夜御十女而金枪不倒,你说这五石散是不是个好东西?”
毛腾嘿嘿一笑,对孟观说道:“孟中郎,你我这样的军人,恐怕是吃不起而不是真的不喜欢吧。”
在这个穷奢极欲的年代,“吃不起”这三个字几乎是莫大的侮辱。孟观怒气冲冲地瞪着毛腾,总算忍着性子一言不发。
众人纷纷入席,酒过三巡,皆已微有醉意。鲁公贾谧却滴酒未沾,缓缓放下筷子,刘舆会过意来,向着众人说道:“往日我们谈玄论道,吟诗作赋,总是如此也就没了什么意思。今日高朋满座,还有军中猛将,不如我们今日谈一些比较实在的话题如何?”
石崇笑道:“庆孙随意,我石某的客人,可是群英荟萃,无论你谈什么话题都不会冷场。”
刘舆点了点头,忽然说道:“那今天,我们就谈兴亡,论社稷。刘某先开个头,远的暂不说,就说汉末三分,魏武帝何以统一中原,蜀先主何以雄踞巴蜀,孙破虏何以江东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