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顿时大笑,狠狠地一拍手道:“好,好!也不枉孤王养你们到了今日。”
公孙弘又献策道:“为保万无一失,楚王何不请清河王和长沙王来行馆,然后楚王轻装简发,直捣宫中。而三部司马和左右二卫到了行馆,他们又岂敢捉了清河王与长沙王?”
清河王与长沙王素来与楚王关系亲密,楚王连连点头,说道:“不过要请两位王弟,需要紧人物方可。可孤王帐下,也就只有你二人。岐盛位卑,恐怕失礼。公孙弘,孤就派你去请长沙王。至于清河王,公孙弘,你那个曾做过杨骏主簿的故交潘岳,也算有些名望,孤王对他有救命之恩,可派他去请清河王。”
公孙弘皱眉道:“殿下,潘岳此人可做文书掌案牍,可是此人向来恃才傲物,恐怕……”
楚王道:“不过以他的名望来送交一封信,有什么难为?况且我等密谋他岂能得知,你只管照办,莫要杞人忧天了。就算他请不来清河王也无甚大碍,长沙王与孤同母所生,又是五校之一的步兵校尉,他定能助我。”
西掖门,越骑营暂驻地。朱默略带质疑地将贾谧的密信递给了毛腾,帐外侍立的宋配朝毛腾使个眼色。毛腾点头笑道:“原来如此,鲁公怕我们的人乘马驽钝,就差你前来。如今城内大乱,有劳了。回去通报鲁公,就说我们即刻出发。”
那假信使说道:“鲁公有言,中枢有变事不宜迟。还望诸位能忠心护国,为天子保驾。小人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假信使一离开,宋配立刻道:“我派出的人,都是在长安新招的关中人,他们淳朴胆小,怎么敢让鲁公的人越俎代庖?这信一定是假的。”朱默点头:“朱某也甚觉奇怪,殿中三部司马和左右二卫都是皇后的亲信,尤其左右二卫的将军乃是贾模和郭彰,怎么可能勾结汝南王?要不我们再派些机灵之人,再去查探?”
毛腾暗想依照自己的记忆,此后殿中三部司马会突袭楚王玮,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楚王难道已经有所察觉,因而才派我们去阻拦殿中的禁卫军?沉思片刻,毛腾说道:“恐怕殿中诸军已经向楚王进发了,我们何不将计就计。直接移师楚王行馆附近,然后趁其不备,一举擒拿楚王?”
朱默惊然,诧异道:“公举,如今朝廷动向不明。我们焉能有如此胆大举动?且看变化如何,稍安勿躁啊。如若不然,我们就成了反贼了。”
毛腾心想,虽然司马繇和司马柬之死,确实与自己熟知的历史已经不同。但此二人对日后的局势并无多大影响,就目前来看,历史的推进还是和自己知道的如出一辙,可是如何说服朱默?总不能说自己就知道日后的历史吧。于是说道:“那我们就此出发,就在楚王行馆附近活动,见机行事。”
潘岳小心翼翼地揣携着公孙弘交给他的书信,顿时回想万千。
潘岳便是后世闻名的“美男子”潘安,跟文鸯一般,都是表字或小名中的一个字流传后世。他今年已经四十有一,正当盛年。可是这个寒门出身的俊雅高才却在仕途中一再受挫,想当年,二十岁的他便因绝世的相貌和文才名满洛阳,娶了封疆大吏扬州刺史之女为妻。晋武帝最亲信的大臣贾后之父贾充揽其为幕僚,并在参与晋武帝耕藉田仪式上,他又做赋一篇,深得武帝赞许。自此之后潘岳便春风得意,自觉前程似锦,恃才傲物,每每以超凡文采来讥讽朝中权贵。更在大醉之后于宫殿大门柱子上写下“阁道东,有大牛。王济鞅,裴楷鞧,和峤刺促不得休”的讽刺歌谣。而王济是太原王氏京陵公王浑之子,又是晋武帝之婿,将老国舅王恺的爱牛“八百里驳”吃掉,金埒两千尺做马场的豪贵;裴楷更是河东裴氏的要人,身居侍中要职;而和峤更是汝南和氏之人,官拜中书令。得罪了这三人已经不得了,而贾充也逐渐厌恶潘岳的文人傲气,终于一再被排挤冷落。到了三十岁时官场一无所获,长女病死,唯一的儿子胎死腹中,妻子也难产而死。官场失意,家庭的不幸,竟使这个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一夜间鬓角全白,似乎苍老了十岁。从此之后,潘岳逐渐在消沉中慢慢想通,决定收敛自己的傲慢,折掉自己的腰杆,一步步适应这个被权贵把持的时代。从此之后,他开始作文歌颂政要,一味曲意逢迎,终于在武帝驾崩后,做了权臣杨骏的太傅府主簿。
二十岁时,就是朝中重臣的幕僚,活到了四十岁竟又回到了仕途的起点。潘岳在苦笑之后,并没有感到失意哀伤,而是继续以诗文媚上,期望得到杨骏的提拔封赏。可是好景不长,权倾一时的杨骏惨遭横死,夷灭三族。杨骏的族人、幕僚、同党被牵连而杀的,多达千人,潘岳眼看就要做了杨骏的陪葬。幸好他有个跟他一样出身寒门的至交好友,并曾受过他恩惠,以前被他所看不起现在却是声势震天的楚王玮府内长史的公孙弘救了他,并好意给他讨来一个长安县令的职位。然而此时的潘岳已经不同以往,去关中做小小的县令,如何是个头?还不如漂泊洛阳,尚有出头的机会,于是潘岳借故推说自己老母有恙,无法远行,就赖着不去上任。雍州的中正前来巡查,发觉潘岳之母身体安好,可此时的潘岳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恃才傲物的愤青了,在他的阿谀奉迎和贿赂之下,中正官竟上表说潘岳不恋官位而回家养母,孝心感天使其母不药自愈。竟还获得士林一片赞许,差点还成了后世的“二十四孝”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