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久并未注意到阿蛇的不满……或者说他注意到了,却更加担心阿蛇那身冰冷的。
在他来看阿蛇这样的身体单薄的小孩本就不应该在这样的天气偷偷溜出来,更加不应该在这里等他这么久,如果生病的话恐怕又是极麻烦的事情。
偏生这时候阿蛇鼻子里钻了一股冷风,鬼使神差地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易久愈发着急,好像自己想的那些预感马上就要成了真。
他伸出手盖在阿蛇的额头上,然后顺着背脊捏了捏他衣服底下的肉,手心摸到的地方都是冰凉。
“是冷么?有不舒服的地方么?”
易久急急道,阿蛇还愣着脖子同他生气,却不知道对方把这赌气的模样视作是不舒服的征兆。
易久将蛇塞到布袋里挂在腰间,腾出手来就一把将阿蛇抱在怀里,急匆匆地往易家大宅那里跑。
果然,后厨房一侧的小门被人从内里打开了。
易久溜进去,往阿蛇院子里跑,还没到门口就见到布帘子掀开来,三丫一张焦急的连从帘子后面露出来,见着怀里还抱着阿蛇的易久顿时露出了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
“谢天谢地,易哥你总算回来哒!”
三丫也急匆匆跑出来,伸手想把他怀里的阿蛇接过去,结果阿蛇双手勾着易久的脖子,她抱了两下还是没抱动。
平时的时候易久都三丫向来温和,这时候脸色却不好看。
他越过三丫往屋内走去,来到火桶旁边,脚尖勾过一张椅子带到那温暖的炭火边,才松手将阿蛇放下来。
三丫讷讷地跟过来,瞅瞅生闷气的阿蛇又瞅瞅易久,没敢说话。
“拿被子来。然后给阿蛇拿厚棉袄来。”
易久没回头看三丫,干巴巴地吩咐道。
然后他蹲下来把阿蛇鞋子并袜子都拖了下来,摸了摸果然是潮的。
南方的冬天虽然气温并不比北方低,这潮气却是实实在在让人觉得难熬的。尤其是之前地上还下了霜,沁到鞋底被人身上的热气一烘就化为水,不用多久鞋子和袜子就会变得湿漉漉的,冰冷难熬。
人说寒从脚起,这样是最容易生病的。
易久摸着那潮乎乎的鞋子就知道阿蛇怕是已经在外面逗留了许久,回头再看三丫头,再怎么样深呼吸都觉得额头气得一跳一跳的疼。
“易哥……”
三丫胆战心惊拿了干衣服过来,对上易久的视线,脸瞬间苦了。
“你怎么能由着阿蛇这样乱来?”易久终究没忍住,硬邦邦道,“年纪这样小跑出去竟然连个跟着的人都没有,连衣服都没穿好……”
“小姐是瞒着我们跑出去的……”
三丫脸上满是委屈。
阿蛇这个事情说来倒是真不怪她,易久不见之后,阿蛇可是大吵大闹过好一段时间,最后甚至连易老爷都被惊动了。过来看了一眼之后,差点没被阿蛇给抓伤。易老爷便十分没好气,差点撩起棍子要打人,最后还是姨娘们假惺惺劝了许久才劝下了,然后老头子给下了死命,让阿蛇好好呆在房子里反省,不然打断腿。
而这边易老爷刚走,那边三丫就心惊胆战发现阿蛇竟然偷偷跑了出去。三丫既不敢惊动易老爷,怕惊动了将阿蛇找回来一顿暴打,又担心跑出去的阿蛇被野兽给叼走了……偷偷摸摸出去找了好几回也没找到阿蛇,易久抱着阿蛇回来之前,三丫差点就急得去找易老爷央求他找人了。
……
听闻事情的来龙去脉,易久的脸都黑了下来。
他伸手轻轻打了三丫的掌心一下,冷脸道哪怕是被打阿蛇的安危也才是最重要的,哪能因为一点小事就隐瞒这样大的事情。
因为他最后的语气变软了,三丫被这么打了一下之后反而像是放松了许多,伸手揉了揉眼角,带着鼻音说要去帮忙熬一点驱寒的姜汤然后就退下了。
易久叫住她,让她还烧好水,说待会怕是要给阿蛇泡澡。
回过头来易久再看阿蛇的神情,可不是对三丫那样温和了。
“偷跑是吧?”
易久气过头,反而露了一个冷笑来。
阿蛇裹着被子坐在火桶旁边,脸颊被旺盛的炉火熏出了一层浅浅的红色,看着易久满脸恼怒的模样,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然后从被子里伸手轻轻地勾着易久的手指头晃了晃。
尽管没说话,但是对于阿蛇来说,这恐怕也是难得一见的示弱了。
偏易久却没吃这一套,他甩开了阿蛇的手,然后捞起他横在膝盖上,扬手在阿蛇屁股上打过去。
“你以为没事乱跑是好玩的事情么?都已经是冬天了,万一被野狗给盯上你跑都跑不掉!”
易久越说越气,忍不住又往阿蛇的屁股上拍了两巴掌。
乡下不比其他地方,冬天里吃的东西可少,山上时不时会窜些野兽下来,没事还有那野狗在外面游荡——与现代社会中的野狗不同,这里的野狗虽然说起来也是狗,却比普通的狗凶太多了,饿到极致的时候莫说是小孩子,连青年人都会扑上来吃,十分的危险。
阿蛇在易久打他屁股的初始还是有被吓到,勾起脖子想要跳起来,最后却忍住了,老老实实趴在易久膝盖上不动。
等到易久略微消气了,把他翻回来,才见着他眼睛里两汪没忍住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