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包社列!工长来咧。(你别说了,工长来了)”。食品加工厂里,一个粗壮的大汉小声的对王书辉说道。
“么事,么事,饿跟工长那怂熟滴很。瓜娃不敢说饿。(没事儿,没事儿,我和工长那小子很熟的,那小子不敢说我。)”。王书辉用半生不熟的陕西话对自己眼前的这个大汉说道。
公元1622年初,王书辉向复兴会常委会下达了,“下工厂,走车间,当工人,搞调研”的命令。所有复兴会中央委员会的会员,必须要拿出一天的时间,分批参加这个活动。
活动的内容主要包括三部分。
第一,必须老老实实的在工厂里干一天的活儿。
第二,不得向普通工人表露自己的身份。参加活动的人对工人必须称自己是新进厂的工人。
第三,人手一份调查表格。必须按照调查表格,对至少一位工人进行调查。填写的内容必须是自己调察出来的结果。
王书辉为什么突然的发起了这样一个针对复兴会会员的活动呢。这源于王书辉偶然间听到的一个事情。这事儿是司马峰和他说话的时候提到的。
枝江商盟里的一家纺织厂,用的都是女工。造成这种事情的原因很简单,在流民里头,女人和小孩都很便宜,而那家工厂负责招人的人认为,女人比男人心思细,更适合干纺织厂的工作。这倒也没什么,王书辉的印象中,纺织工厂确实是女工比较多。
不过后面的事情就让王书辉毛骨悚然了。据司马峰的介绍,那家纺织工厂里,负责管理工人的工头,全是工厂主家的家奴。这帮人居然把纺织厂的女工当成他们自己的后宫了。六个工头几乎把所有的女工都给祸害了一遍。
而那个工厂主居然还完全不知情,直到有个女工把孩子生在工厂里了,出了人命,这件事情才爆发出来。
司马峰和王书辉说这件事情的原因,是要感谢王书辉送给他的那本《经营原理》。虽然很多内容司马峰不能理解,但是对于建立管理制度这一块,他领会的很深刻。所以,在枝江商盟所有的工厂里,只有司马峰的大江纺织厂,没有出现类似这样的驴球马蛋的事情。而其他的工厂,或多或少,或重或轻的都出现了类似的问题。
司马峰提到这件事情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在工厂里建立好的规矩很重要。乱搞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因为乱搞事情,导致了生产出现了问题。耽误了厂子的生产,这才是大事情。
王书辉则是从另一个角度考虑问题。他突然发现,自己在很多事情上有点想当然了。古代人,毕竟是古代人,他们的思想意识和现代人是完全不同的。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这才是古代人最常见的思想意识。农业社会的人对于权力的理解是相当的初级的。获得权力的目的是实现价值,还是获得利益,所有的古代人都会选择后者。
认清了这个问题之后,王书辉命令统计处开始对复兴会下属的工厂进行调查。结果,真的发现了几个类似枝江商盟的那家厂子一样,利用生产管理权建后宫的情况。
虽然只有两个人,祸害了四五个妇女,但是这种情况让王书辉勃然大怒。他立即下令把这两个人关进了监狱。
问题出现了,事情发生了,但是怎么解决这是事情,王书辉有点摸不准了。
杀人肯定是要是的。但是王书辉很不喜欢这样杀。如果立即就把这两个人吊死,那就是一种封建主义的杀人立威的行为。大家只会认为,瞧,这两个人管不住自己的裤裆,结果被吊死了吧。这种杀人,单纯的就是威慑性的。大家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为什么被杀。
作为一个想的多的人,王书辉不喜欢那种建立简单逻辑的办法。
比如说,行政处主任陈封就对王书辉说了这样一番话:“当上了干部,手里管了几个人,心思就变大了,就忘了我们复兴会的立场了,就开始要欺负穷兄弟穷姐妹了。这种人就是背叛了复兴会,背叛了天底下的穷兄弟穷姐妹,这种人就是坏人。对于坏人,必须绝不手软的杀一批。”
你瞧,陈封的这个逻辑多么简单,他给那两个建后宫的干部定了两个罪名,一个是背叛了复兴会的立场,一个是欺负穷兄弟穷姐妹。这倒也没什么,关键是后面。陈封不觉得这两个人背叛了复兴会和穷兄弟姐妹而该杀,而是认为这两个人背叛复兴会和穷兄弟姐妹,变成了坏人了,所以该杀。
再进一步简化陈封的逻辑就是:“坏人,该杀。”
王书辉当年读《资本论》的时候,读完全书之后,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阶级矛盾这件事情是个利益的矛盾,不是一个道德的矛盾。
他认为不存在好资本家和坏资本家这种概念。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决定了,无论是什么资本家,都是必须依靠剥削剩余价值为生的。
而在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中,被剥削的工人阶级,必须要和资本家斗争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不和资本家斗争,资本家就会变本加厉的想尽一切办法的剥削工人,获取最大的利润。
实际上,阶级矛盾的本质,就是个利益分配的问题。
就以复兴会纺织厂的这两个干部的事情说吧。这两个人管不住自己的裤裆固然是一方面,但是,给他们两个当后宫的那几个女纺织工,却是半被动半主动的。
因为向这两个干部献身,可以获取“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比如搪瓷茶缸,比如工作服,比如发福利的时候可以多两个土豆三个地瓜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