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凡带人从西皇城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了,此地的天气就如同孩童的脸一般,经常是一日三变。傍晚时分明明还满天繁星,皓月当空,夜深人静之后却是陡然起了风,夜空之中片片乌云集结,不一会儿的功夫便遮蔽了柔和的月光,大地也渐渐地陷入了一片阴冷漆黑之中。
在草屋外边的一片空地上,一对熊熊燃烧的篝火正尽情地摇曳着自己的身子,火堆之中不时还发出一阵阵‘哔哔啵啵’的响声。此刻身后的几十间草屋内皆是一片寂静,想必陆家族人早就已经睡下了,而无心睡眠的陆一凡一行人此刻则是围坐在火堆旁,众人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今夜潮汐宴上的事情,而陆一凡则是独自依靠在距离火堆比较远的一棵大树旁,背着火光的大树阴影之下令人只能看到陆一凡那依靠在树干上的身影,但却看不清他的面容。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雕塑,除了胸口的起伏还能证明他活着之外,陆一凡便是再也没有发出半点动静。
“这个庞贺看来是靠不住了!”陆文才打一回来嘴里就一直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咱们得另想办法!这些草屋夏天住着还挺有意境的,可等天再变的凉一些可就不好玩了!”
“要不要考虑一下庞贺所说的大宅子?”纪原轻声说道,虽然他坐在火堆旁,但他这句话明显是说给远处的陆一凡听的,“毕竟陆家这么多人需要安顿,总是住在山脚下不是办法!”
“就算是进城也不要找那个庞贺帮忙!”陆文才不满地冷哼道,“胆小怕事,你们一直说之前封城有个庞将军如何如何英雄,今日一见,简直就是太失望了!”
“不找他?难不成我们自己出钱买宅子?”陆俊眉头微微一皱,无情地打击道,“文才,你知道我们这么多人要住多大一处宅子吗?你知道这么大的一处宅子需要多少银贝吗?”
“反正和金陵城的陆府差不多就成了嘛!”陆文才小声嘟囔道,“一处宅子而已,能有多贵?”
听到陆文才的话,韩灵儿微微一笑,继而他冲着陆文才举起了自己的玉手,缓缓地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千银贝?”陆文才试着猜测道,“还是三万?就算是三万也没多贵吧?以前咱们府里办个酒宴往少里说还得花上十来万银贝呢!三万银贝咱们现在应该凑得出来吧?”
“别说三万!就算是三十万我们也能凑得出来!”纪原苦笑道,“可最关键的是想要在西皇城买下一个像样的宅子,少说也得三百万银白才行!”
“三百万吗?”陆文才一听这话不禁裂了一下嘴巴,继而喃喃自语地嘟囔道,“三百万其实也不算多吧……”
“若是放在以前当然不算多!”纪原笑着说道,“想当年一凡和蓝辰二人在月楼之中为了我这条卓狼玉带争相加价,那个时候一凡都加到了一百万银贝!只不过现在情况不同,陆府的一切我们都没来得及带出来,而大家身上的盘缠就算全部加在一起只怕所剩的也不多了!”
“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想当年本公子什么时候因为钱这种东西发过愁?”陆一凡说着还冲着韩灵儿努了努嘴,似乎是想引起韩灵儿的共鸣,“韩大小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想当年咱们去月楼吃喝,每次都是挥金似土,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就应该省着点花……”
“只要能夺回西皇山,我们就再也不必因为这种事发愁了!”柳三刀此刻正翘着腿直接躺在了一旁的草地上,他的嘴里还叼着一根稻草,一双虎目直直地盯着深邃无比的天幕,“一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听到柳三刀的话,火堆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树影之下的陆一凡,他们谁也看不清陆一凡的面容,但却能清楚的听到陆一凡那平淡如水的声音。
“西皇山上有对我很重要的东西,无论是出于我们要继续活下去,还是出于西皇山本身对我的重要性,这个皇宗看来我们是得罪定了!”陆一凡轻声说道,“不过庞贺今夜所说的话也不无道理,皇宗势大而且背后还有圣域教主这个大靠山,绝不是一两个人就可以轻易抗衡的!”
“又要得罪,但又不能轻易抗衡……”楚鼎龇牙咧嘴地直用手挠自己的脑袋,“这听上去好像有点矛盾啊!”
“既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不如拉开阵势和皇宗打一场算了!”秦清羽冷声说道,“总比我们一直在这愁眉苦脸强!”
“也不能说完全没法子!”陆一凡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既然皇宗能抢我的西皇山,那我也能想办法断他的财路!”
“此话怎讲?”听到陆一凡的话,柳三刀一下子便从草地上坐起身来,一脸好奇地看向陆一凡,“怎么个断法?”
“若想抗衡一个宗门,我们自己首先就要立个招牌才行!只有立了招牌,咱们才方便做接下来的事情!”陆一凡不急不缓地说道,“你们觉得今晚咱们所扮演的这个金陵城来的商会,这个路子怎么样?”
“不错!我看那庞贺跟着我们来潮汐客栈的时候,见到我们那么大的排场,脸上的神情变的甚是精彩!”秦清羽淡笑着说道,“足见他一开始被咱们这个金陵城来的大商会给唬住了!哈哈……”
“与其举着商会的招牌,我们何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自己成立一个宗门算了!”柳三刀的目光之中不禁闪现出一抹兴奋之色,“看看现在圣域的状况?到处都是新成立的宗派,什么阿猫阿狗的只要能拉拢几十个人,找上百十来把兵刃,就敢在自己的地头上插支旗。就连这个皇宗不是也是才成立不足一年吗?既然他们可以,那为何我们不行?你们绝对……”
柳三刀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声音却是不由自主地渐渐止住了,因为他发现随着自己越说越兴奋,周围的楚鼎、秦清羽等人甚至就连陆俊和陆文才他们的眼神竟是变得愈发古怪起来,柳三刀对这种眼神很敏感,他敢肯定这种眼神所表达的意思绝对不是赞许,也不是质疑,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不可思议。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反问柳三刀:你是在说笑吧?
“怎么……怎么了?”柳三刀面带不解地望着这些人,脸色也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你们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柳兄,你说的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对于我们这些从圣魂学院出来的门徒而言,这其中就有些问题了!”纪原见状赶忙率先张口解释道,“千万不要误会,这个问题不在于你说的,而在于圣魂学院的身份和地位!”
“什么意思?”谢云也不太理解纪原的话,因为他自身也并非学院出身。
“说的简单点,我们都知道圣域自古便是两派相争,领皇、教主,分别代表圣域的文治、武功!”韩灵儿接过纪原的话头,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虽然表面上看上去领皇与教主的关系应该是和睦相处,起码也是相敬如宾的。可实际上领皇的权威是要高于教主的,圣域领皇世袭罔替,而圣域教主则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更换的极为频繁。这就决定了圣域教主的底蕴和根基远远不及领皇的权势。但最有意思的是,虽然教主底蕴根基不及领皇,但他却拥有一个历代领皇都永远无法拥有的手段,那就是掌控圣域范围内的所有宗门!圣域教主,代表了圣域的最强者,而圣域教主的出身往往就是本身极为古老强悍的宗门。比如这一代的圣域教主东方宿,他在打败上任圣域教主之前,就已经是玄宗的宗主了!只不过那时候玄宗的地位只能算是上游,但绝对达不到如今的巅峰之位,而玄宗真正的崛起则是在东方宿登上圣域教主之位后的事情。试想一下,如果你才是真正执掌圣域的领皇,对于一个拥有如此强势威胁的教主,你能放心吗?”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柳三刀点头应道,“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领皇必定是要想办法制衡教主才是……”话说到这里柳三刀突然表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明白了!在圣域之中,宗门就代表了教主一派,而学院则是领皇用来抗衡宗门所专门设立的,而你们都是圣魂学院的学生,所以在派系和出身上就已经决定了不能加入宗门?对不对?”
“其实以个人的名义加入宗门修行倒还没什么!但若是一群学院出身的人去创立一个宗门的话,那就有点……”韩灵儿没有再把话继续说下去,不过他话中的意思柳三刀却是已经完全明白了。
“哼!简直是可笑之极!”虽然明白了,但柳三刀打心眼里对于这种所谓的束缚还是很不屑的。
“其实就算没有学院的限制,我们现在也不能成立宗门!”陆一凡淡淡地说道,“如果我们贸然成立宗门,那皇宗必然会在第一时间便把我们当做眼中钉,肉中刺!那不就等于和皇宗堂而皇之的抗衡了吗?到时候只怕我们的宗门还没能站稳脚跟,皇宗就已经大规模的杀来了!我们岂不是在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