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凡的相貌对常栩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因为通缉他的画像至今仍旧悬挂在常栩的书房中,即便说是整日与常栩四目相对也不足为过。只不过常栩这半年来所看的一直都是一副目无表情的画像,今日才算见到一个眉眼鲜活的陆一凡。
“你……”
“我劝常栩都督稍安勿躁,不要大惊小怪。”面对着神色震惊的常栩,陆一凡轻轻地摇头说道,“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你能活着走出这个房间。”
陆一凡的话令话到嘴边的常栩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安静下来。常栩本就不是什么刚烈之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为官一向胆小怯懦,此刻常栩老眼颤抖地紧紧盯着陆一凡,心中的恐惧已经完全掩盖了他对于刘棠蒙骗自己之事的愤怒。
“你想干什么?”常栩硬着头皮与陆一凡对视着,口中战战兢兢地说道,“外边全都是本都督的人,你若是敢对本都督做出什么忤逆之事,定叫你插翅难飞。”
陆一凡微微一笑,对于常栩的威胁根本不以为意,淡淡地说道:“我与你无冤无仇找你也并非是要为难你,而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刘姑娘的婚事。”陆一凡开门见山道,“我希望常栩都督能放弃纳刘姑娘为妾的心思,放她一条生路。”
常栩闻言一愣,他万没有料到凶名显赫的陆一凡今天竟然会和自己讨论一个无关紧要的民女的婚事,不禁狐疑地开口问道:“此事乃是本都督与刘家之事,与你何干?”
陆一凡轻笑道:“我的命是刘姑娘救的,你就当我是在报恩吧!你应该知道自己与刘姑娘并年龄差距甚远,并不相配。你若强娶她为妾说穿了就等于是毁了刘姑娘终生幸福,我不希望我的救命恩人被人婚了终生幸福。这个理由常栩都督可还满意?”
常栩此刻的心情较之最初已经平静了许多,只见他眉头紧皱试探着问道:“如果本都督不答应你……你想怎样?”
陆一凡突然笑了,笑容之中带着些许无奈和些许戏谑,故作惋惜地说道:“如果常栩都督不答应,那我只能委屈常栩都督提前几年往生极乐,以免留在世上继续祸害别人。”
“你敢杀我?”常栩心头大惊,之后他又突然想到有关陆一凡的种种传闻,深知眼前这个面带笑意的男人其实骨子里是个杀人如麻、双手沾满鲜血的混世魔王,当下急忙改口道,“刚才本都督只是说如果……并非是一定要娶她为妾不可。”常栩改口之快,似乎生怕陆一凡会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站在一旁的刘棠始终低着头一言未发,默默地听着陆一凡与常栩的对话。他心里很清楚今日之后自己在边卫府的地位肯定是保不住了,其次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是希望陆一凡能够顺利挽救刘梓棠的婚事,毕竟他对自己的夫人再如何痛恨,也不至于以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入火坑为乐。
“好,只要你今天不为难我,我就答应你可以不娶刘梓棠为妾。”常栩在官场混了多年自然懂得缓兵之计的道理,眼下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先设法保住自己的性命,至于是不是要放弃刘梓棠,等自己安全之后那就由不得陆一凡说了算了。
“常栩都督若真的如此深明大义陆某自然感激不尽。”陆一凡点头笑道,说着他转身将早就放在桌上的文房四宝推到常栩面前,道,“不过为了防止常栩都督日后言而无信,今日还请常栩都督亲笔写下一个保证。”
“保证?”常栩疑惑地问道,“难道要我保证不娶刘梓棠为妾?这未免太过儿戏吧?”
“的确太过儿戏。”陆一凡笑道,“所以我要都督写的不是保证不娶刘梓棠,而是要都督写下这几十年你在官场之中所犯下的种种鲜为人知的罪行。”
常栩闻言大惊,故作正义地反驳道:“本都督为官清廉,一生两袖清公正处事,同僚谁人不知道我常栩是什么样的人?哪里有什么罪过……”
“在来北疆上任之前你曾做过五年城军,五年的衙房书吏,七年的粮吏,三年的税吏,两年的河道府,三年的山林府,之后五年跟随韩啸将军在军前效力做军机臣,在之后的十五年分别做过三座城的城主,最后的八年你一直在金陵朝堂做领皇陛下的辅政谋臣。”陆一凡将常栩的一路仕途娓娓道来,“从‘小吏’一路做到‘侯爵’常栩大人可真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不过根据圣域朝中各级官员的俸禄标准来算,你做这么多年的官所得到俸禄总共也应该超不过三千万银贝。但是据我所知你的家中的妾侍多达三十几房,其中花费最多一次纳妾便会花掉五六百万银贝,花费最少的也有一百多万,就算全部都是一百多万这三十几房纳妾的费用加在一起也远远超过常栩都督这么多年所得到的俸禄,更何况你除了领皇赏赐的府邸之外,在金陵城中还另有十几处大宅子和良田数千倾,再加上你府上顿顿所吃的山珍海味和妻妾们身上所穿着的绫罗绸缎,以及你所珍藏的金银玉器,这么多年杂七杂八的全部算下来怕是三五亿银贝也远远不止吧?这么多的钱不知道常栩都督是从哪里来的?”
陆一凡对常栩知根知底并非是他未卜先知,而是昨天下午刘棠告诉他的。刘棠深谙溜须拍马之道,因此每每在有新官上任之前刘棠都会千方百计的将新官的底细查探清楚,方便日后行事。只不过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刘棠本作为溜须拍马所用的消息,今日却成了陆一凡要挟常栩的有力佐证。
听着陆一凡一字一句地揭开自己的老底,常栩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起来,他浑身颤抖地凝视着陆一凡,颤颤巍巍地说道:“试问圣域朝野上上下下有哪一个是安心吃俸禄的?远的不说就说你爹文鼎公陆淏谦,领皇下令彻查文鼎公府的时候不也查抄出数以百亿银贝的赃物吗?和你爹相比,本都督这区区三五亿又算得了什么?在圣域群臣之中,本都督已经算是十分清廉了。”常栩此话说的义正言辞,看他那样子倒是真的深感委屈。
“不说贪赃,那不如说说常栩都督枉法吧?”陆一凡不喜不怒,幽幽地说道,“从你做衙房书吏开始你便有了抢占民女的恶性,你以权谋私,仗着自己手中的权势强娶人家的女儿为妾,害的至少不下于五名无辜的姑娘被你活活逼死,这你能推掉吗?宛西城的孙荷、凤江城的李巧儿、下鹄城的章彩妹……怎么?还想听我一个一个的给你道出姓名吗?”
常栩听的面色煞白,他虽不知道自己的底细是怎么被陆一凡知道的,但陆一凡所说的事情的确是一字不差,常栩总以为事情过去多年就不会有人追究,但却怎么也没有料到今天陆一凡竟然会给他翻旧账。看着默不作声的常栩,陆一凡将桌上的毛笔随意地丢到常栩面前,淡淡地说道:“自己写,否则你走不出这个房间。”
“我若写了……你可会害我?”常栩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整个人变的十分萎靡,“若是你把这纸认罪书交给领皇陛下,那我就……”
“只要日后你不再为难刘姑娘,日后不再强取豪夺为非作歹,那领皇就永远不会看到你的认罪书。”陆一凡幽幽地说道,“但你若出尔反尔,那非但领皇不会放过你,我陆一凡也会将你常家满门诛杀。”最后四个字陆一凡的语气尤为肯定,常栩也听得出来陆一凡这句话绝非随意说笑。
常栩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先是看了看身边默不作声的刘棠,接着又看了看紧盯着自己的陆一凡,他的眼神刚要朝着身后的房门看去,陆一凡的声音却是悄然传来:“常栩都督,你若想逃我必杀你,既然我已经把话说在前边,那就不会再给你半点改过的机会。我劝你,不要尝试挑战我的忍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