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凡,我对不起你,我有负你的重托,没能保护好韩姑娘和……”
“柳兄,言重了!”
烛火下,陆一凡与柳三刀相对而坐。战战兢兢的金老三刚刚已经从他们二人重逢时的对话中辨认出他们的真正身份。陆一凡和柳三刀这两个人莫说是在圣域,就算是放在五域都是赫赫有名,金老三也自然听到过他们二人的名讳。当金老三知道自己刚刚偷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柳三刀的钱袋时,死的心都有,现在他还能活着简直就是个奇迹。金老三心中暗想:如果今夜能大难不死,那日后我能把今天的事对外人吹一辈子。
陆一凡是今日凌晨回到金陵城的,只不过他回来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贸然找苏邪报仇,而是先将刘梓棠和刘继棠兄妹安然无恙地送出了城,之后他再折返回来。而当他重新回城的时候天色已近傍晚,陆一凡从城中百姓的口中得知了今天纪原六人潜入韩府最终被捉的事情,陆一凡心中又惊又怒,但却并未冲动行事,因为他已经知道被捉住的六个人中并没有柳三刀,因此料定柳三刀一定还隐藏在金陵城的某个角落,故而陆一凡便在城中四下寻找,最终果然被他在城北巧姐的家中发现了喝的酩酊大醉的柳三刀。
如今他们二人皆无处可去,躲在巧姐家中倒是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就算是苏邪也绝对意料不到堂堂陆一凡竟然会躲在金陵城的一个暗娼家里。刚刚柳三刀已经将秦清羽和莫白的死讯告知了陆一凡,陆一凡听后黯然神伤久久无语,但他却并没有再因悲伤而落泪,因为魂宗这一次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他的泪也早就流尽了。
“纪原他们是怎么到金陵城来的?其他人呢?”陆一凡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拨动着不断摇曳的烛火,幽幽地问道,“文才、小蝶、阿长他们在哪?”
“不知道。”柳三刀缓缓地摇头道,“到金陵城的只有纪原、谢云、蓝辰、郑晓五、殷喜、刘猛和玉楼七个人。纪原六个是今天上午误中苏邪的圈套陷入韩府的,而玉楼则是下午主动去的韩府,听说他想以自己一条命换纪原六个人的性命。”柳三刀的话说到这里不禁痴笑一声,“怎么可能?玉楼这个人平日里倒是精明,怎么今天竟会犯下这种糊涂事?”
陆一凡闻言眼神稍稍一颤,不过瞬间他就明白了玉楼的用意,缓缓地摇头道:“玉楼不是糊涂,而是自己求死。”
“求死?”柳三刀闻言一愣,诧异地问道,“他为何要求死?”
“和你一样。”陆一凡抬眼看向柳三刀,正色道,“如果我今夜不出现,明日你不是也要独自一个人杀上韩府誓要和苏邪同归于尽吗?你明明知道苏邪身边高手如云,就凭你一人之力莫说是与他同归于尽,就算想靠近他的身都难。这不也等于自己求死吗?”
听到陆一凡的略有责备意味的话,柳三刀不禁一阵语塞,犹豫半天方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是因为……因为……”
“是因为你已经绝望了。”陆一凡替柳三刀说出了下面的话,“你认为我已经死了,魂宗也不可能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活着已是不易救人更是无望,而反观苏邪一方却是愈发强盛,此消彼长之下你已经看不到半点翻盘的希望,但你又不是可以就此隐姓埋名苟延残喘的人,因此你决心拼尽自己最后的一份力杀上韩府,杀一个算一个,直至自己被他们杀了为止,是也不是?”
“我……”
“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陆一凡苦笑道,“你说自己活不了两天了,说明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杀上韩府之后还能活着走出来,难道这还不算是求死吗?”
柳三刀若有所思地默默点头道:“不错,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你都没有露面,苏邪使出那么多残忍的手段折磨魂宗弟子和你的兄弟朋友你都没有半点音讯,这根本就不符合我对你的了解。所以我猜想你八成是已经遭遇不测,一凡你若死了那我柳三刀也自然就没有再继续活在这个世上的理由,所以我的确打算求死。但临死之前也要先拉上几个垫背的。”说到最后柳三刀的眼中不禁涌现出一抹阴狠的寒光。
“玉楼大抵和你想的差不多吧!”陆一凡叹息道,“因为我他同样被苏邪害的失去了一切,他本应该成为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如果他能懂得取舍而逐利,或许今天执掌祁家商会大权的人应该是他,不是玉凤。玉楼几乎具备了祁万山对他所有期望的能力,却唯独少了一样,那就是重利而轻义。祁万山就做的很好,当他得知魂宗衰败的消息之后他第一时间便悬赏三千万金贝买我的人头,这才是一个逐利的商人该有的见风使舵的本事。可惜,玉楼打骨子里就不是这种人,所以他输了……输给了自己的感情,输给了自己的善良,输给了自己的仁义。或许在此之前就连玉楼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一个这么重义的人,看错他的不仅仅是祁万山和玉凤,还有他自己。”陆一凡的话说到这里不禁微微一笑,道,“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我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错他。他不是输给了苏邪,而是输了给了自己,正因如此他才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意义,才会求死……”
“如果我是他我也不会活下去。”柳三刀愤愤不平地说道,“这是什么狗屁道理?善良的人、仁义的人就该输的一败涂地吗?那天底下的公义又在何处?”
陆一凡笑着看了一眼柳三刀,道:“柳三刀竟然和我讲公义,我没听错吧?你所认同的公义不一直都在你的刀鞘里吗?世上谈何公义可言?成者为王败者寇,谁强谁就是公义。柳兄,原本你应该是我身边所有的人中最懂这个道理的人,怎么现在反倒连你都糊涂了?呵呵……”
柳三刀随着陆一凡的调侃也不禁跟着大笑起来,自己拍着自己的脑袋笑的颇为癫狂,道:“以前我不和人讲公义只讲刀,是因为我的刀厉害。现在碰上苏邪我不讲刀反而开始讲什么狗屁公义,归根到底是因为我的刀没有苏邪这个狗杂碎的手段厉害。”
“是了。”陆一凡点头道,“只有弱者才会用公义来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强者则是什么都不必说,因为天底下的一切都是他的,即便现在不是,他也会用雷霆手段抢夺过来,根本不需要任何借口和理由。”
“讲道理其实就是弱者的借口,其实在你死我活的世界根本就不曾有什么道理可讲。”柳三刀恍然大悟道,“看来真正异想天开的人不是玉楼那小子,而是我。”
“我在北疆整整昏迷了半年之久。”陆一凡若有所思地回忆道,“是一对好心的兄妹救了我一命,这半年中所发生的事我都是这两天才陆续知道的,若是我能早些醒过来,或许魂宗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一凡,不管怎么说,只要你活着那就胜过一切。”柳三刀满眼热切地注视着陆一凡,恳切地说道,“能看到你安然无恙的坐在我面前,我真的……死都值了……”
“柳兄,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辛苦你了。”陆一凡看着比之前削瘦了许多的柳三刀,缓缓地开口道,“这半年多你背负的东西比我要重的多。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罗秀和秦清羽以及魂宗的兄弟们白死,我一定会找苏邪替他们讨一个公道。”
“我对此坚信不疑。”柳三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口中却是放声大笑,“陆一凡还活着,陆一凡还活着,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