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六,也就是西皇山喜宴之后的第十五天。
清晨,仙域东华岛一派寂静祥和,相对于以往东华宫弟子齐聚于海岸一线晨练的恢弘景象相比较,今日的东华岛显得分外冷清。海滩上只有三四个白衣飘飘的东华岛弟子在低头捡拾着被海浪冲上沙滩的贝壳,此刻在东华宫的宫门前也没了往日守宫的弟子,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懒洋洋的垂暮老人坐在一张竹椅上,眯着眼摇着纸扇遥望着那些正在捡贝壳的弟子们。
自从上次陆一凡携大军压境之后,名震五域的东华宫便不复存在,先是四大仙尊死了三个,接着便是东华帝君尹千秋带着凌鹤等一众核心弟子漂洋过海远赴万里之外的魔域,然后蓬莱仙宗重夺仙域第一大宗门的名头,新任仙域教主羽裳更是将今日的东华宫归入成三流宗门。其实这也怪不得羽裳不念旧情,实则是因为今日的东华宫内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的弟子,加在一起也不过四五十人而已。如今在东华宫内主持大局的是曾经在尹千秋座下负责打理藏经阁的一位年过千岁的垂暮老者,名叫谷衣。也是此刻坐在宫门外竹椅上的那个老人。谷衣算是东华宫的一代弟子,虽然修为一般天赋平庸,但其却是如今所剩下的弟子中资历最高的一人,除了他之外别的无非就是些砍柴烧火、扫地洗衣的孱弱弟子,更是不堪重用。
东华宫落寞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高手已经不复当年,但宫内这么多年间所敛集的奇珍异宝、功法魂法仍旧不胜枚举。
虽然如此但东华宫却并未遭到其他宗门的窥伺和挑衅,其实原因倒也简单,一是因为尹千秋虽然离开了仙域但毕竟还活在世间,说不定日后哪天就回来了,余威犹在因此令一些不轨之徒不敢造次。其二则是因为在如今的东华岛上仍旧生活着一位放眼仙域也是数一数二的绝世高手,此人便是隐居度日的云怀子,曾经的东华宫四仙尊之一。虽然云怀子已经决意不问俗事,但她毕竟曾经是东华宫的四仙尊,倘若真的有人敢趁火打劫,想必她也不会全然置之不理。
正因为以上种种缘故,令如今的东华宫反倒是落得个清闲自在,谷衣带领着这些留下的老弱弟子没事就出海捞捞鱼,捡捡贝壳什么的,攒够一船便送去蓬莱岛的集市上卖一次换些糊口的钱粮回来,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也算是自在。
清晨的海岸上清风徐来倒也带有几分凉意,几个专心在沙滩上捡贝壳的弟子此时每个人背后的箩筐中都堆得满满当当,他们从凌晨开始已经在此辛苦了将近两个时辰。
“今天捡的差不多了,大家收拾收拾准备回去吧!”一名身材精瘦的男人缓缓地站起身来,一边用手轻轻捶打着自己那又酸又痛的腰,一边将背在肩上的箩筐放下来,看到五颜六色的贝壳在阳光下精光闪闪地泛着光泽,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之前捡的再算上这些就又能凑齐一船了,唉,我东华岛什么时候落得这般田地?都怪那该死的陆一凡,若是没有他东华宫弟子又何至于会沦落到捡贝壳糊口?”
“师叔,你快看!”
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弟子手指着风平浪静的海面,朝着宫门处闭目养神的谷衣大声呼喊道:“好像有船过来了!”
听到这名弟子的呼喊,沙滩上的几人纷纷跑到海边,一个个手搭凉棚地朝着海面上望去,刚刚那个抱怨的汉子自信地眨巴了几下眼睛之后,顿时变得兴奋起来,大声呼喊道:“真的有船来了,师叔你快过来看,是不是师傅回来了?”
谷衣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这几个月来只有他们的船出去送贝壳,从来都没有外边的船来东华岛,如今听到弟子的呼喊声,心中也不由地对尹千秋的归来抱起希望,赶忙起身也顾不得穿上鞋子,赤着脚便踉跄着朝着海边跑去。待谷衣来到几个弟子面时,一条在汪洋中轻轻飘摇的小船也已经缓缓地停靠在岸边。
这条船看上去颇为简陋,满打满算怕是也载不了几个人,而此刻站在甲板上掌船的是一个头戴斗笠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而在此人的腰间还斜插着一柄造型特异的大刀,此刀正是阴阳无极刀,而这把刀的主人无疑便是大名鼎鼎的魂宗护法,殷喜。
今日的殷喜看上去神情颇为肃穆,眼圈微微泛黑看上去就好像许多天未曾睡过觉一样,面沉似水就连嘴唇都是紧紧地抿在一起,远远地就能给人一种心情不佳的压抑感觉。
“你是什么人?”
谷衣并不认识殷喜,但他却知道此人绝非东华宫弟子,换言之如今船内所坐的人也十之八九不会是尹千秋,这令谷衣和几个东华宫弟子那热切的心情一下子就凉了一大截。
“我家宗主夫人在哪?”殷喜语气不善地问道,此话出口他或许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故而再度补充道,“也就是韩灵儿姑娘!”
韩灵儿如今就在东华岛上,和云怀子、韩啸一起隐居在东华岛腹地的深山野畔之中,对此谷衣等人一清二楚。但谷衣再怎么说也是东华宫如今的掌权人,这里毕竟是东华岛的地盘,被一个气势汹汹的大汉一上来就劈头盖脸的这么一通质问,谷衣饶是脾气再好心中也自然会升起一丝不悦之色,于是冷冷地回答道:“老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里没有什么宗主夫人,也没有什么韩灵儿姑娘,阁下还是请回吧!”
“老东西,你他妈……”
“殷喜住口!”
不等殷喜出言喝骂,一道冷峻的声音却是突然从船舱内响起,接着只见同样面色阴沉,满眼疲惫的谢云便是从船舱内钻了出来,而跟在谢云之后的还有一个脸色苍白,愁眉不展眼角甚至还噙着一丝泪痕的刘梓棠,而此刻在刘梓棠的怀中还死死地抱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绸缎口袋。
谢云站在甲板上先是左右看了看冷冷清清的东华岛,继而目光苦涩地朝着谷衣拱了拱手,道:“在下魂宗枪王谢云,特来求见我家宗主夫人。我知道韩姑娘就在岛上,还请前辈引见!”
“魂宗枪王?”听到谢云自报家门,谷衣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而其他四名弟子在看向谢云和殷喜的眼神也瞬间变得谨慎起来,显然他们已经被上次陆一凡的黑云压城给吓怕了。
谢云似乎看出了谷衣的忌惮,继而张口道:“前辈放心,谢云这次一行只有三人,上东华岛也绝不是来找麻烦,只是想见我家宗主夫人一面。”
谷衣强作镇定,凝声问道:“韩姑娘如今正在跟仙尊清修,不知你们见她有什么事?”
“关你这个老东西屁事?”殷喜极为不耐地喝骂道,“赶紧带我们去见夫人,如若不然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破东华宫!”
殷喜此言一出谷衣的脸色便是陡然一沉,接着他目光阴寒地瞪着殷喜,冷声威胁道:“你们只有三个人就敢造次,未免也太不把我东华宫放在眼里了吧?你信不信老夫能让你们三个不能活着离开东华岛?”
“你威胁我?”殷喜眼睛一瞪,通红的眼珠蕴藏着一股子暴怒之意,今日的殷喜暴躁如雷,着实不太正常,“那就试试,看看谁倒霉……”
“住口!”谢云眼睛一瞪,一声冷喝令殷喜顿时灭了嚣张的气焰,后面的话也被他自己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再敢放肆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
“二公子,这老头……”
“你还敢说?”谢云微微侧目,吓得殷喜只能讪讪地向后退了一步,至此他那双如恶狼般凶恶地眼睛仍旧一直死死盯着谷衣。谢云的心情看上去同样十分沉重,他再度对谷衣拱手道:“前辈,谢某前来求见夫人的确是有些要事相商,只不过这些都是我魂宗的家事实在不便对外人说明,还望前辈体谅!”
谷衣倒是个很会下台阶的人,他刚才虽然嘴上说的硬气,但实际上谷衣却并没有胆量对谢云三人出手,即便以如今东华宫几十名弟子的本事有足够的机会斩杀他们三个,谷衣也绝不会这么做,毕竟如今魂宗在五域中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今日杀了一个魂宗之人,明日东华宫势必就会遭到灭顶之灾。谷衣缓缓地点了点头,疑声问道:“你们真的只是想见韩灵儿姑娘?不是来找我东华宫麻烦?”
“如若前辈不信,我等可以把兵刃留在船上!”谢云坦诚道,“我们只想见夫人,倘若我们对东华宫心怀不轨,只叫我们三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刘梓棠稍稍哽咽着,哀求道:“老人家我求求你了,我们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见韩姑娘……”
谷衣再度在谢云三人的身上扫了一圈,待确认谢云三人不足以对东华宫造成威胁之后,方才缓缓点头道:“那……好吧!你们不必留下兵刃,我也可以带你们去韩姑娘的住处,但你们能不能顺利见到韩姑娘那就看自己的造化了。还有我必须要提醒你们一点,韩姑娘如今和云怀子仙尊住在一起,你们若是敢有丝毫造次,休怪仙尊一怒之下对你们不客气。仙尊之威,我不用说想必谢云公子也应该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