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桓子正要答话,渡梦仙子又将他打断,“如果是找别人的媳妇,道长大可不必费心了,刚才那个是我养大的小徒弟,与我的大弟子早就结成了夫妻。”
“刚才我分明听见是张姑娘的声音!你也说了找楚玉的话,不是她还有谁?”高南剑并不认得渡梦仙子,说话间口气不佳。
他急着骑鹤去追泠然,刚一转身,渡梦仙子灵杵已经在手,说一声:“得罪了!”
灵杵顶上一朵红莲乍闪,红光过处,不仅两只仙鹤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就连危桓子也急忙屏住呼吸,一把将高南剑扯到地上,低喝一声:“闭气,调息!”
师祖孙两个都跌坐在地上运功抵抗身上所中的毒瘴。
“岐黄宫不是天枢弟子该来的地方,你清修了大半辈子,若还要来为后辈弟子生事,莫怪我不守当日誓言!”渡梦仙子将一包药粉不偏不倚地丢在危桓子的道袍上,转身就走。
危桓子眼睛睁开一线,望着黑夜里模糊的背影远去,微微叹了口气,遂闭目不语。
高南剑已经中招,连舌头都大了,想说却说不出来,心中苦不堪言。
却说泠然一路狂奔,不久已将杭莫儿远远抛在后头。
山路崎岖,她跌跌撞撞,一会儿被藤缠住,一会儿踏断了枯枝,也不晓得布裙勾破了几处,发髻是否散开,几乎是凭着一股本能,她准确无误地朝着岐黄宫方向,一口气狂跑了几个时辰,等到了相思谷口那条遮挡住进谷通道的石梁前,她已筋疲力尽,汗水涔涔而下,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真想就此倒下。
但现在要见到红绡的渴望战胜了她身体的所有不适,泠然咬了咬牙关,从兜里摸出一颗药丸吞进腹,再提一口气,勉强跃上石梁,自一线天中钻进了相思谷的通道。
谷中花林尽头,虽隐隐亮着灯火,但死寂一片。
这花阵她早已走了百十遍,今夜却还是免不了行差踏错,不消几步,就惊动了机关。
泠然经过脱胎换骨之后内力虽然大增,但这么一口气跑了几十里山路还是超过了她的能力范围,此时只觉得花影重重漫天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勉强腾挪了几步,阵中喷出的毒雾奈何她不得,枝条间撒出的柔韧钢丝却几次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里头***概是听到了动静,霎那间灯火四起,随即有人寻了过来。
泠然正与花阵搏斗,寻过来的仆妇们已看见是她,为首的梁妈妈发出一声尖啸,无穷无尽袭来的花树忽然都归了原位,她身上压力一松,刚喘了口气,渡梦仙子已经提着灯出现在她的前方。
“师父……”她叫了一声,再次见到师父总算有了丝神智,像是突然看到了希望,冲过去抓住渡梦仙子的手道:“您是神医啊!说什么见师兄最后一面的话!是吓唬我的吧?有什么病能难住您的?”
“你的脸我就治不好,你们要逆天而行,种下了恶果,只有自己承担。”渡梦仙子面无表情,声音冰冷。
泠然摇着头兀自难以相信,转头看岐黄宫人,一个个撞到她的眼神之后都低下了头,面露怨怒之气的也有,不忍之色的也有,一切都彰示着不寻常。
她抬步就想往宫里去寻红绡公子。
“他不想让别人见到最后的样子,已经进了地宫。”
渡梦仙子冰凉的话再次如重锤敲击在她心头,蚀骨地疼。丢下这句话,她没有回头招呼,足下一点,已率先向地宫方向而去。
泠然脚步虚浮,也不知怎样跟上了师父,来到地宫前的大松树前。
此处被山崖挡住了星月的光辉,四周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全赖渡梦仙子提着的那盏风灯散发出的晕黄亮光照明。
仙子将灯挂在松树的枝桠上,泠然就呆若木鸡地看着她起舞。
曾经觉得仙子这开门舞跳得极好看,可今夜看了,泠然觉得双眼酸涩,只想哭。
如果能救红绡公子的话,相信师父不用她请求,用尽全力也会救的,他一个人默默走进森冷的地宫等死,不知是怎样的心情?!
他死了,自己还有心情独自活下去么?
什么情情爱爱,青春美貌,相比起他的生命来,都变成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东西,其实这一路上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是活着,她会用一生去还,他要是死了……想起他曾说上穷碧落下黄泉,绝对不会放走她的灵魂,她的胸口就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同样的,她也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孤伶伶地上路!
抱着这个信念,她心里略微冷静,地宫大门轰轰打开之际,便提了松枝上的灯一脚踏了下去。
漫长的甬道上依次燃起了火焰,照亮了前路,但最前方却总是黑漆漆的让人害怕。
静谧的夜使得她们的脚步声分外清晰,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