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济皱了皱眉,相当着痕迹地抽出手老开几步:“ 汉代诸吕作乱的事,皇后总该知道。”楚天娇一怔,幸亏这些常识还是有的,为免皇帝太小看她,忙接着说道:“臣妾自然知道,汉高祖死后,吕后不守妇道,把持朝政,还滥封娘家人做高官,最后引出变乱,被汉文帝给诛灭了!”
朱见济听她明明一知半解,还要强装很有学问,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诸吕被灭的时候,汉文帝还远在代国做他的藩王,这汉文帝诛吕氏的故事,不知皇后从哪本野史看得的?”“皇上!”楚天娇见还是出丑,假作娇嗔地蹬了蹬足,引得身上环佩叮当,又靠了过去:“您就仔细说与臣妾听嘛!”朱见济忍耐了她差不多两年,此时更是一阵恶寒,拉下脸道:“吕后病死之后,吕家人惴惴不安,自知要大祸临头,就聚在吕禄家商议对鼻,密谋起兵杀了皇帝,取而代之。宗室齐王刘囊风闻此事,急忙联络周勃、陈平,设计骗得上将军吕禄交出了兵符。周勃进入军中号令“拥戴吕氏的袒露右肩,拥戴刘氏的袒露左肩!”而将士们纷纷袒露左肩,兵权迅速被周勃等人掌握。他们便在正月十五这一天发难,扑杀了相国吕产,又将吕氏不论男女老幼全部处死。待京师初定,臣子们迎刘恒登基,文帝深感诛灭外戚作乱换得天下太平实属不易,为了纪念这一日,就将平息吕氏之乱的正月十五定为与民同乐的日子,京城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后世这个习俗就渐渐传遍了天下,形成了元宵节。”楚天娇还没有听出皇帝为何会长篇大论跟她说起元宵节的来历,做出一副钦佩之状,却也不忘炫耀自己的才学,抚掌道:“皇上好渊博的学识!都说陈平妙计安天下,说的就是平定诸吕之乱的时候吧?”朱见济至此实在对这个笨女人很无语,轻轻自喉间哼了一声道:“皇后若然命长,倒不妨重读历史。”
“皇上,今夜佳节又元宵,您何必念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呢?”楚天娇倒也觉察自己又说错话了,急忙转换话题:“皇上若是不想观灯,不妨到坤宁宫中,日前臣妾的母亲进宫,送了一些稀罕玩意进来,都是宫里头没有的呢……”“楚太傅府上,多的是宫里头没有的东西,外戚焰势熏天,皇后觉得朕这个皇帝,比起汉惠帝刘盈如何?”楚天娇奇怪了一下皇帝今夜为什么三句话不离汉代旧事,好在他一再重妾外戚两字,又加重了语气,她想了半天,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了,脸色微微一白,不过被厚厚的酒晕妆掩过,根本看不出来。
想起自从嫁入皇宫,她基本上就一心向着皇帝,楚天娇还是颇有几分委屈的,含着泪huā道:“皇上,您也知道楚家专权非因臣妾之故,皇上怎么把臣妾的心意都抛到脑后去了?臣妾不是极力主张让皇上亲政的么,每次母亲进宫,都说皇上对父相最为尊重,让她回去游说父相……………”
“少提父相二字!”朱见济愠怒地打断了楚天娇的话。
楚天娇惊得张口结舌,两窜泪珠就掉了下来,看起来倒有几分楚楚可怜,可惜皇帝连正眼也没瞧她一下。
朱见济又望了望窗外的夜空,皇宫离市井热闹处毕竟很远,空中还是漆黑一片。
“也许时辰未到,为免节外生枝,还是再忍忍!”他在心中告诫自己,正想收回目光,忽见一道烈焰窜上天空,随即在离隆禧宫相当近的夜空中炸开了五颜六色的火huā。
楚天娇一边抽噎,一边打量皇帝的脸色,见他面孔立时雪白,心想机会来了,丹凤眼望帘外瞟去。
“没有皇命,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后1宫燃放烟huā?”她作势往殿门走去,有心陷害单顺妃。
朱见济却道:“无妨,迟些再追究罢,皇后既埋怨朕元宵也不陪着赏玩huā灯,朕便带你上午门外看看。”
楚天娇一怔,随即因这意外之喜笑得合不拢嘴,也不介意外头风如刀刮,好容易才稍稍克制住大笑的冲动,过来想搀扶着皇帝。
成绶帝袖子一挥,径自打帘出门。
候在门外的怀恩也不觉惊奇,忙将一件厚重的熊皮大氅替皇帝披上,皇帝也不说要坐暖舆,帝后两宫的奴才们随着主子浩浩荡荡往午门外走去。
能与夫君夜登高楼望京师,楚天娇也顾不得冷了,好在楚留香也不喜欢女子缠足,她倒也是个半天足,紧赶慢赶几步,总算跟得上皇帝的步子,不过到达午门上的五凤楼时,娇滴滴满身挂着几十斤珠宝的皇后已经累得快趴下了。
两年不曾踏上过这个楼头,此时旧地重游,朱见济也是感概万千。
想当日皇城大门洞开,放百姓们和各种杂耍班子都进到五凤按下,彰显帝王之家与民同乐的意思,当日是何等盛况!
今夜喧嚣声远远被隔离在承天门外,使得根本没有悬挂彩灯的午门显得凄清寂寥,与皇城外明明灭灭的夜空形成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