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一直等到陈秀才和黄秀才落座,才开席。
女眷这边在北厢房开席,陈老太太心里不高兴,心下埋怨陈老爷子办事不和她商量,上房里间倒腾一下完全摆放的下桌子,怎地还在大房摆席。
陈老太太端坐在上房里间,去北厢房吃饭她满心不乐意,她不能主动去,她要等着李氏三催四请才去。
众人落座后,见陈老太太还未到,李氏心下一想便明白了,站起身道:“我去上房请娘。”
“娘,我和你一起去。”陈雪娇自然明白陈老太太这一茬,她是故意不来,给儿媳妇难堪是她一贯的本事,她怕李氏吃亏,放下筷子挽着李氏的手去了上房。要陈雪娇说,你爱来不来,你不来大家吃的还高兴呢,一想到陈老太太耷拉着脸坐在上首,她的胃口就少了一半。不过这话她在心里过一遍就行,万万是不能说出来的,在儿子房里摆团圆饭,理应是儿子请老爷子,媳妇请老太太,只有长辈到了才能开席,这是乡间的规矩。即使陈老太太在不讲理,陈家也要遵守这个法则,她来不来是她的事,至于请不请就是大房的事了。
上房已经端了酒盅儿敬酒吃喝,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两个进来。
陈雪娇和李氏掀开帘子进了里间,陈老太太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喝茶,见陈雪娇和李氏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陈雪妙抬起头,一双眼使劲盯在雪娇身上,她此时有换了一身衣裳,比早上的那件更加华贵,脖子上套了一根拇指粗的金项圈。小丫头捧着帕子站在后头。
“娘,大家落座了,都等您呢。”李氏赔笑道。
陈老太太像没听到一样,阴沉着脸继续喝茶。
“娘......”面对陈老太太阴郁的脸,李氏不自觉的心怯起来。
“上房没有屋子了还是咋地,饭怎么摆在北厢房,这要是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死了呢。”陈老太太一出口就没有好话。
李氏听到这话。心下不服,可也不敢当面反驳,只得继续赔笑:“是爹的主意……”
陈老太太听到这话炸开了。截断李氏的话头:“他的主意,你是个死人哪。老大媳妇,你一直都是个妥当人,要不也不把这么大的席面交给你。你瞧瞧你这个妥当人做的啥事,哪有老头子老太太还没死。团圆饭摆放在儿子房里的,传出去,你让我的老脸往哪里搁。”
陈老太太拍着手,夹枪带棒骂了一通。李氏再由理也架不住这样骂,当下涨红了脸。
陈雪娇实在看不下去了,外头还在吃酒呢。她便这样骂李氏。李氏性子绵软,可不代表不要面子。若是屋里只有她和陈老太太,骂便骂了,可若是传到外头吃酒的外人耳里,李氏日后还怎么出门。
陈老太太也太无理取闹了。本来这一桌席面俱是大房出的银子,李氏更是亲力亲为,出钱出力还不讨好,简直太过分了。
在这个时代,一个家庭最大的权威还是陈老爷子,只要陈老爷子带领的席面摆放在上房就行,其他的席面摆放在哪里则不重要。
陈老太太好久没有朝大房发难了,她这是故意借着由头给李氏下马威呢。
李氏心怯,雪娇却不吃这一套,当下便反驳陈老太太:“团圆饭不是已经摆在上房了吗?爷正端坐在上首呢,哪里来的团圆饭摆在北厢房?照奶的说法,爷就算什么。”
陈老太太在厉害,也得遵从这个时代的规矩,这个家还是陈老爷子当家,陈老爷子在哪桌吃饭,哪桌就是团圆饭。
“你个丫头片子,胡邹什么?”陈老太太被雪娇反驳的说不出话来,气的怕打床沿。
“我是丫头片子不懂,奶活了那么大岁数,您倒是教教我呀。”陈雪娇针锋相对,“刚好,村正也在外头,不如请他来评评理。”
陈老太太怒目圆瞪,她也是好面子的人,在家里无论怎么口不择言的骂儿媳妇,当着外人的面依旧做出个慈祥的婆婆出来,叫村正进来她自然不肯。
“奶,我和娘亲自来请您入席,是因为您是长辈,您若是不想去我们北厢房吃饭,您就歇着,呆会我让石头给您老送点您爱吃的过来。”
陈雪娇说完这句,看也都没看陈老太太的脸色,拉着李氏出了上房。
“雪娇,这样不妥吧。”李氏踌躇的问。
“娘,没什么不妥,是奶不愿意来的,咱请也请了,她不来,怨不到咱。”陈雪娇安慰李氏。
到了北厢房,陈雪娇给众人解释陈老太太不来的原因:“……想是奶见到二叔一家回来,太高兴了,所以没有胃口,呆会捡几样奶爱吃的送过去。”
对于陈老太太为何不来,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戳破罢了。就是文嫡也没吭声,她正拿着筷子等着开席呢。满桌子的好肉好菜,金银肘子,油炸大虾,醋溜排骨,野鸡崽子,这些都是比较易做的,难得的是一大碗“清汤”,清澈如水,鲜美香醇,由老母鸡、鸭子、猪排、火腿、蹄膀经精心熬制红白鲜肉茸扫汤,慢吊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