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向谢幍身后站立的女子,问:“敢问阁下是哪位?”
女子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把视线投向了容青君。
这时萧夙跑了过来,站在两人中间,对风纾难道:“这位是上官夫人。”
“上官?谢夫人上官氏?”
“叫我上官夫人。”女子这才回答风纾难,而后凌厉的眼神扫过地上之人:“这种人不配为我上官氏之夫婿!”
女子手里握着一把长剑,斥完这一句便不再开口,嘴唇紧抿。
气氛正沉默,忽而传来一声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几人看过去,见一名小厮打扮的少年男子挥着手朝他们跑来,及到近前已是气喘吁吁,他扶着膝盖匀了匀气,喘着声道:“求你们救救人啊,她们……好多人被关在后院里,火快烧过来了,要没命了啊!”
“带路。”时间紧迫,风纾难没有多话便跟随那名小厮前去救人。杨锐一声呼哨,又有几名暗卫循声赶来与他们汇合。
上官如意与萧夙也跟了过来。
几人跟随小厮到了地方,发现那院子大门被一把大锁锁住,一名暗卫上前用蛮力破坏了大锁,随后破门而入,进去后发现里面各个房间也都从外面被锁住,窗户更是密封的,里面的人因此出不来。
火势已经蔓延过来,院子里热浪滚滚,门上传来拍打哭喊的声音。
院子里恰好有口井,暗卫们迅速打了水上来,几人纷纷提水将自己全身浇湿,冲至屋里。
门一打开就有数名女子相互搀扶着跑了出来,在院中哭成一团。
很快暗卫又从屋里背出了几名已陷入昏迷的女子,容青君上前查看,确认这几人都是因浓烟窒息而昏迷,用了药,保住她们性命。
救完人后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许多人看着在大火中逐渐被烧成灰烬的宅子,依然惊魂未定。
先前为他们带路的那名小厮此时正陪伴在一名情绪激动不断啜泣的女子身边,难怪他如此紧张,原来这群女子中有与他亲近之人。
片刻后,那女子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小厮安抚完了她,起身向风纾难等人走来。
“谢谢你们,那是我姐姐,多亏你们救了她。”小厮向风纾难深深磕了个头,感激涕零。
“不客气,你姐姐为什么会被关在那里?”
小厮抹了把泪,道:“我姐姐是被谢庄主买回来的,当初买的时候说是作妾,我家穷得没米下锅,爹娘才忍痛把姐姐卖了。后来为了讨生活,我也来山庄做了个下人,但签的是活契,来了后到处找不着我姐姐,我以为大户人家都这样,谁知后来才发现姐姐被他关起来了,平时根本见不到外人。我姐刚刚还对我说,那屋里关着十几个跟她一样的人,听说本来还有更多,可是好一些姑娘都被抬出去了,是死是活都不晓得。”
这小厮地位低微,所知也仅仅是他与他姐姐亲身经历看到的些许事情,能提供的情报有限。
风纾难觉得有些荒谬,莫非谢幍在此安置如此隐秘的一个别庄,就为了满足自己不为人知的*和癖好?
小厮道完谢后就离开了。
不久后,又有几名暗卫循着杨锐留下的讯号赶来这边,还带回了几个人,杨锐上前查看,发现是陆羽手下的三人,其中两人已成了尸体,另外一人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据暗卫说,还有三人,包括陆羽在内都尚未找到。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容青君才得空问了风纾难一句今晚之事,然而风纾难也并不清楚。
“我们来时便看到宅子里的下人躺了一地,不是死了就是只剩一口气了。我们救出一名重伤的下人,他说庄主失心疯了,砍杀了所有人,还想一把火把这里全烧光,宅子里的下人都是不会武功的,因此面对谢幍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萧夙陆羽他们也不见踪影,因为情况紧急我们便各自分头去找,我与杨锐碰到了谢幍,他已走火入魔,只想杀人,于是打了起来。”
虽然是风纾难亲自设的局,但是他也没有想到会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他很想知道这一天里究竟具体发生了什么,导致谢幍直接走火入魔,要毁了这一切。
风纾难环视一圈,看了看在场诸人。陆羽手下那人还在昏迷中,暗卫为他简单包扎了下,能不能活下来还不好说。而陆羽,风纾难猜他就算还活着,说不定也已经趁乱跑了,他们与他之间完全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只不过先前被严密监视,没有机会逃跑。虽然风纾难在他们身上下了容青君提供的毒,并且提醒过此毒除他外无人可帮他们解,但陆羽毕竟出自药王谷,想要搏一搏也不无可能。
稍远处,上官如意一个人待得远远的,坐在角落闭目养神。
萧夙坐在人群和上官如意中间的位置。
风纾难的视线最后落在了萧夙身上。
萧夙对风纾难眼神中的意思了然,知道自己该交代经过了,便主动走过来,在风纾难与容青君身边坐下。
“我知道你想问我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个地步,但事实是,我也不知道。昨天半夜被谢幍带回这座宅子后,我就被他单独关到了地牢里,多亏了上官夫人,才能活着逃出来。”
“上官夫人怎么会在这里?”风纾难觉得奇怪,他的人守了一整天,并未看到有人出入,而且下午见谢朝华时,她也提及了上官夫人今日在家中,并未出门。
谁知萧夙却给了个更劲爆的答案。
“上官夫人被谢幍关在这间宅子很久了。”
风纾难这下真的诧异了,朝上官如意看去,女子形单影只坐在角落里,仿佛察觉到打量的目光,她睁眼敏锐地回视过来,一会儿又收回视线兀自休息。
萧夙慢慢说起他在地牢中经历的事情。
“我当时被关在牢房里,上官夫人被关在我隔壁的那间,一开始她都没理我,我主动聊了几句后,也就没再同她说话。直到后来,算时间大约是今天下午的时候,谢幍忽然来到地牢中,打开牢门进来对我一通破口大骂,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想对我动手,当时的情况真是九死一生,连你给我的保命小玩意儿都来不及用,就是那时候上官夫人开口,吸引了谢幍的注意力,谢幍随后就丢下我,进了隔壁牢房。”
“他武功很高,大概是有恃无恐,也可能是当时已经没了理智,反正他打烂了牢门上的锁,直接进去与上官夫人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变成打起来。上官夫人被他打伤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又跑了,连牢门开着也没管。”
“上官夫人被他打成了内伤,在牢中坐着调养了好一会儿我们才一起逃出来,到了外面才发现整座山庄都几乎被毁了。”
萧夙总结:“大致经过就是这样。”
风纾难追问:“他当时骂了些什么话,还记得吗?”
萧夙细细回想了下经过。
当时谢幍闯进牢房时,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愤怒是痛苦还是绝望,反正萧夙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假的!假的!为什么是假的?谁要害我?是你们,你们骗了我,你们要害我!”谢幍挥舞着双手狂吼,完全是个疯子模样。
萧夙不敢说话也不敢动,怕刺激他做出更疯狂的事来。
谁知谢幍越说越激动,直将他逼到了角落里,拎起他的衣领就往另一侧墙根摔。
“哈哈哈,你以为你逃了就没事了吗?十年,十年啊,你不是又被我抓回手心了?
萧夙被他摔得七晕八素,只觉得一口老血哽在喉间。
然而谢幍仿佛摔上了瘾,他甚至没用上武功,只用最原始最蛮力的办法折磨萧夙,一边嘴里还嚷着:“逃啊!我看你往哪里逃啊!你们都想害我,都想害我!”
就是那个时候上官如意在隔壁大喊大叫,引走了谢幍的注意力。
等谢幍走后,他也忘了把牢门关回去,萧夙跑到上官如意身边,发现她正坐在地上吐血,伤势颇重的样子。
“前辈,多谢相助,你没事吧?”
上官如意抬头看了看他,当时没说话,闭上眼打坐调息,萧夙见此没有打扰,在一旁相陪。
半晌过后上官如意才睁开眼,又一次打量萧夙的脸,问:“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萧夙。”
“姓萧?”上官如意眼神微闪,又问:“你可识得一位姓容的女子。”
“在下不识得姓容的女子,倒是识得一位姓容的公子。”萧夙面不改色,心里猜到这女子大约是他与容青君身世的知情者之一了。
“那公子今年多大?样貌如何?”
“今年十八,样貌与我酷似。”
上官如意听完,怔愣了一会儿,忽然狂笑起来。
萧夙全不计较她这举止,等她笑完了,才礼貌地问:“敢问夫人如何称呼?”
“你便叫我上官夫人吧。”
“好的,夫人,此地不宜久留,在下先扶你逃出此地吧。”
上官如意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两人这才从牢中逃出来,之后便遇见了风纾难与谢幍大战的场面,上官如意对谢幍恨意深重,从地上一具死尸身上拔了一把剑来,当即飞身将之捅进了谢幍的身体,毫不犹豫。
听完萧夙的叙述,风纾难猜想谢幍发狂应该是在发现蛇蛊是假之后,他杀死了陆羽的至少两名手下,打伤或者也杀死了其他人,之后又去了地牢找萧夙宣泄愤怒,被上官如意刺激后,彻底陷于疯狂中,出来大开杀戒,将这座宅子付之一炬。
最后,萧夙道:“谢幍已经死了,如果你们还想查清背后的事,不妨问上官夫人,我觉得,或许她是现在唯一能为你们解答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