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皇宫。
十二岁的小皇帝临危正坐,一板一眼的在奏本上披红。一旁,内阁首辅左宜仁翻阅着小山似得奏本,将其分明别类的放成三垛。
左侧靠近小皇帝的一垛是即将通过的,右侧则是被驳回的,中间的则是留中的奏本,意思就是摆一摆再说,暂不表态。事实上小皇帝在整个奏本的审理过程中,不过是个拿着皮勾勾画画的角色。
“左首辅,这本折子貌似不妥。”小皇帝突然奶声奶气的开口,将手中的一本折子抵还了过去,“罢丰州总兵齐耀辉之职,命其回京待参?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拥兵自重,善用私刑,难道不是大罪吗?”左首辅不凉不淡的道,“有人参他在丰州一带以土皇帝自居,有不臣之心!此乃兵家大忌!不可不防!”
“可是……”小皇帝想了想道,“今儿太傅讲书的时候还说过,频换统帅、治军不利。大夏人对我天朝虎视眈眈,丰州又是要镇,齐总兵刚刚上任不到五年……”
“难道就因为忌换统帅,便可以容忍其做大吗?”左首辅不悦道,“陛下到底年岁尚小,可心软却不能成事啊!不必说了,陛下还是将折子给批了吧。”
小皇帝眼皮跳了跳,长了嘴又合上,他明白当左首辅说出这话的时候,便意味着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这哪里是他做皇帝?!
他默不作声的在奏本上落了圈,合上之后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的火气。
左首辅见奏本批的差不多了,便从袖子里又掏出了一本折子,道:“今儿老臣还替陛下草拟一份诏书,是宣陛下的两位叔伯齐王、禹王进京的。名义是替先帝做招魂祭。还请陛下给顺道批了。”
小皇帝心中一沉,忙道:“替父皇做招魂祭?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也是今早才定下的,礼部尚书只怕还未来得及上奏。”左首辅淡然的道。
小皇帝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左首辅,停顿了片刻方道:“首辅的意思难道是准备以此名义做些什么?为何不早不晚的,偏在这会儿招两位皇叔上京?”
“陛下认为呢?”老首辅反问道,“齐王手拥重兵,驻守边地。若是有谋反之心,只怕会成为朝堂的心腹之患。禹王随独居江南,但闻风也不安分,起码揽财的事就没少做,也不知道他要那许多银子干什么?所以老臣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留两位王爷逍遥自在了。”
“你的意思是?”小皇帝大惊,差点没从龙椅上摔下来,“你……你……你想让朕杀亲?”
“这话是怎么说呢?”左首辅捻须而笑,“齐王和禹王上京祭祀先帝,却在归途中遇到山匪什么的,又和陛下有什么关系?”
“可是……”小皇帝闻言要杀人,心慌慌的手都抖起来了,笔墨溅湿了案几。左首辅忙抢过自己的奏本,见上面的文书已被墨染花了,只得挽起袖子,龙飞凤舞的又书了一份内容相同的奏本出来,递到小皇帝跟前道:“陛下,没什么可犹豫的,您就批了吧。”
却说一个时辰之后,御书房的掌灯太监拎着一箩筐的废弃奏本送到前殿内阁去发还,顺手翻到了那本废弃的折子。这折子与旁的不同,没有呈奏人,也无皇帝的批示,只是被墨晕了些字,有些模糊不清。
掌灯太监其实也不识得几个字,他吃力的从晕墨中分辨出齐、禹等几个字,忙瞧瞧将废折子揣进了袖子中。
又两个时辰之后,他与人换了班,状若闲散的行至宫墙一冷僻处,停下脚步吹了声口哨。随即环顾四周无人,忙从宫墙角落的狗洞里,将折子递送了出去。
宫墙外面,一个巡查侍卫从狗洞接过折子,揣入了怀中,随即迈着步子继续他的差事。
再一个时辰之后,那侍卫与人交了班,方才匆匆的行至西街一家生意红火的酒楼内,要了壶黄酒。片刻之后一人行将他桌前,捅捅他道:“不好意思,人多,拼个桌!”
“你随意!”那侍卫灌了一口酒,顺手将折子从桌底下递送了过去,那人接过折子,假意吃了些酒,便会账出门,匆匆赶往一家宅院。
那宅院门口挂了个牌匾,上面写着李宅。
李鸿雁得到下人递送来的折子,匆忙扫了一眼,心中便如沸水般汹涌澎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