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林侯作主,尚家姐妹的婚事很顺利,被选定的两家很快过完了六礼中的五礼了,只等着最后迎娶了。尚凤芝松了一口气,私下里悄悄跟妹妹说:“当初总算没选错,否则,咱们现在还不知会怎样呢?”
尚凤芸红了眼睛,轻轻倚靠着姐姐,轻声道:“姐姐,太太真是病糊涂了么?”她隐隐觉得林夫人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只是不敢说。自从姐姐去找了表舅之后,林夫人就病了,而且病情时好时坏,可尚凤芸总觉得林夫人怕是活不久了。
尚凤芝冷笑一声:“她想怎么跟儿媳妇斗法那是她的事儿,却不该牵连到咱们身上。我们再不济,也是官家千金,岂能自甘堕落到与人为妾!她不在意爹娘的脸面、名声,咱们还要在意呢。”
“她是被儿媳妇逼糊涂了,把主意打到咱们身上,以为咱们无父无母的好摆弄,外面纳进来的,怕不跟她一条心。可惜,单就这点,已经蠢透了。”
尚凤芸轻声问:“姐姐是说,太太若是想从府外抬人进来,老爷不会阻拦的对吗?”
“嗯,最少不会这么生气。”尚凤芝拍拍妹妹,“别想太多了,趁着出嫁之前,跟嫂子多亲近亲近,这府里终究还是咱们以后的靠山。”
尚凤芸心里却没底,因为她们姐妹,表舅才对表舅母发怒,大表哥是个孝子,以后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关照她们。她怯生生的问:“表哥不会牵怒咱们吧?”
凤芝笑了,“这府里,以后是嫂子当家。她只要想着咱们,没事时多打发人去看看咱们,问上一声,咱们在夫家的日子就要好过许多。至于表哥,他自己还只是个举人呢,又能关照咱们什么。男女有别,想关照也得通过嫂子。就算想为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在去找林侯之前,历害关系她都想明白了。讨好了贾敏,都不用做什么,只要她能想着她们,偶尔叫人去看看,或者派人接她们回来坐坐,她们在夫家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而这种事,贾敏甚至都不用通过丈夫,很轻易的就能做到。至于她们自己的夫婿,能更一进步故然不错,便是老守田园,也没什么,日子怎么样不是过呢。叫她说,丈夫官大了,她们这样没有娘家依靠的妻子,才是最危险的。
尚凤芸被姐姐一说,才算略略安下心来。过后,两姐妹往松风院里走得勤了一些。知道贾敏有了身孕,两人便得空给做了一些小孩儿的衣物,送了过去。
“多谢妹妹想着了。”贾敏笑呵呵抚着小小的衣服,拿了细看:“好精致的活计,妹妹受累了。”
凤芝一笑,“不过是胡乱做的,嫂子不嫌咱们手拙就好。”
贾敏跟尚家姐妹笑着闲话了一会儿,便拿出两份嫁妆单子,交到两人手里,“看看,心里也有个数。”
凤芝连忙推却,被贾敏塞到手里:“这可是咱们女人在婆家安身立命的根本,一定要好好看看,若有哪里不妥,直管说,现在增补还得来急。”
“还有,我再多说一句,老爷给妹妹选的人家自然都是好的。只是,这日子却还要自己过,才知道其中的苦辣酸甜。你们成亲之后,不可一味向着夫家,也不能只想着自己。若是受了欺负,我打发人去看你们时,一定要讲,不能掩过了不说。要知道,这世间的人多是欺善怕恶。你迁就了一次,换来的不一定是感激,却有可能是更得寸进尺的要求。咱们不仗势欺人,却也不能被人欺,知道么?”
凤芝听得心里热热的,只觉得鼻子发酸,忙低头忍了泪,“我们记下了。”贾敏这话的意显很明显,林家会继续当她们的靠山,不会将她们嫁出去不就管了。
“好了,快别哭了。”贾敏笑了笑,“陪家的丫头和下人们,却不能在林家挑了,我已经吩咐习了人回来,就放在庄子上调|教着,等过几天,很把丫头送过去,让你们身边的丫头帮着提点一下。”不陪嫁林家的下人,这是贾敏深思之后下的决定。如今伺候凤芝姐妹的大多都是林家的家生子,在家里时,有她压着,这些丫头不敢作夭。若是陪嫁出去,会是什么样,可就保不准了。再者,侯府里的丫头,眼睛不说长在脑袋顶上,也差不多了。陪嫁过去,保不齐就会看不凤芝和凤芸的婆家人,这样不利于他们夫妻陪养感情,也会给两人的婆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她们两姐妹。
凤芝起身福了福,“多谢嫂子费心了。”
“难道你们不是我的妹子?说什么谢不谢的。”贾敏摆了摆手。说起来,穿到这里好些年,她一早就知道,女人活得不容易,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帮就帮一把。
尚家姐妹离去之后,贾敏就一直靠在软榻里养神,墨菊悄悄进来,轻声回话:“奶奶,太太哪里怕是要不好。”
贾敏坐起了身,“怎么说?”林侯发了话,林夫人所住的正院,不许进不许出,连林如海和她,都隔绝在外。甚至林夫人重病之事,林侯连出嫁的女儿都没告诉。
林滟到是回过来一次,在松风院里静坐良久,却一句都没提要去正院的事,临走前,才低低的对她说了句:“对不起。”声音真如蚊子哼哼一般,让贾敏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什么原因,让这位林家大姑娘改变了对她的态度?贾敏好奇之下,派人打听了一下。探听来的结果,让她感叹不已。
当初林滟与宣诚也算是自由恋爱成的亲,感情比较好。只是这年代公侯人家的习惯,儿子未娶亲之前,房里就放了两三个丫头,大半都是自小伺候的,与男主人感情亲密,甚至还是这些公子少爷们的头一个女人,感情自然不一样。
若林滟真是古代女子,也就算了,她们就是受着这样的教育长大的,也不会跟丫头吃醋。可是林滟不是,她有着上一世的记忆,就算嘴里说着要溶入这个世界,到底还是希望能和丈夫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宣诚有通房,通房还是平南侯夫人给的,具说性情柔顺,对林滟很是恭敬。就算是这样,她还是看她们的碍眼。况且,这些通房并不是摆设,在林滟不方便的日子里,宣诚还是会去找她们。甚至,在林滟无事的时候,他偶尔想到之前丫头的柔情蜜意,也是会去放松一下。
林滟怎么可能受得了,自然会跟丈夫闹,然后再被婆婆教训。几次下来,她自然就冷了心也冷了情。当人受了挫折的时候,她才会反省自己,觉得自己之前的事情做得不对。至少林滟就反省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未嫁之前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脑残。自己哥哥嫂子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非要去插上一脚。还有,宣诚到底有什么好,她就鬼迷了心窍儿,非要嫁过来?
林滟出嫁不到一年,还没怀上孩子,平南侯夫人便有些心急,生子秘方不知寻了多少,天天弄些汤汤水水的给儿媳妇吃,还到着林滟到处去上香拜佛,甚至有一次还提到了,要给通房停了避子汤。
贾敏听了之后,也唯有叹息而已。林滟如今的日子,皆是她自己求来的。她大约也知道,是以无论在婆家处境如何,她也从来不回家来说,更不会说给贾敏听。
林夫人这次大约是真得很危险,林如海都提前回来了,贾敏在两个月后,头一次踏入正院,坐在厢房里,等着太医的结论。
林侯面无表情的坐在正房里,林如海立于他身侧,眼看着林侯端起茶杯的手都在发颤,面色青白,透着暮气。
“孙大人,家母如何?”孙太医和温太医两人出来,林如海连忙迎了过去。
孙太医摇了摇头,“你们要有心里准备,神志都有些恍惚了。”
林侯身子一振,起身拱手道:“还忘两位尽心!”
温太医摇头叹道:“一定,只是尊夫人这次实在危急,这剂药吃下去再看吧。”
大约老天爷还不想收林夫人,这次病危,她神奇的挺了过来,并且一直时好时坏的挺过了新年。年前,凤芝退了,贾敏挺着五个月的身孕,操办这场婚礼,林如海做为娘家兄长,亲去送嫁。四十台的嫁妆,对于都中贵女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在京郊人家,却是极为贵重的。
三朝回门时,凤芝脸上带笑,说起新婚丈夫,眼角眉稍都透着甜蜜。问及婆婆,也悄声道:“婆婆待我极好,言语和蔼,不见厉色。”
贾敏略放了心,收拾了许多东西送她回去。
转过年来,便是凤芸的婚期,贾敏的身子有些重了,却还是打起精神,操办一切。只是林夫人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贾敏只能暗暗祈祷,她再多挺一段时间,就算要死,也等她生完孩子再说。
老天爷这回没听到贾敏的乞求,在凤芸婚后不久,林夫人终于在一个深夜,静静的走了。伺候她的丫头,有两个自杀殉主,余下的两个,也被林侯以没有伺候好主人为由,全家发卖了。
林夫人去世的时候,贾敏有孕八个半月,哭灵、上香、祭拜,耗费了她无数的体力,也让林如海心疼个半死。到是萧谨,这个时候喜得贵子。林如海夫妻有孝在身,皆不能过府道贺,贾敏送礼过去,然后就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所幸,林夫人已经出殡了,棺材安放在家庙之中,只等着送回姑苏老家安葬。
送灵回来,林如海私下里跟贾敏说,“那女人的死怕是不简单。”
贾敏吓了一跳,“怎么?”
“棺材里都是符。”林如海显然还心有余悸,“老爷去祭祀时,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嘴里不停的念叨什么,恶鬼已除啥的。”
“我想着,那女人的身份怕是露了,然后被老爷当成了恶鬼,给弄死了。”
贾敏好半天没说话,“老爷是早就有查觉,还是因为林滟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