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隐约间传来镇北侯的笑骂声。
沈宛脚步顿了顿,这才跟着前面那个人,出了听风阁。沈宛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就见周北慕也凑了过来,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拉她受伤的手。
沈宛吃了一惊,强忍着才没有收回手。
“伤口有点深。”周北慕说着,将药水和纱布一起搁在旁边的小木桌上,一双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吹了吹。
轻柔,和缓,还带着青竹的味道。
只是,以他们目前的关系来看,这种动作是不是太过亲密?
“啊!”沈宛吃痛,忍不住叫了一声,一低头就见伤口上不知被抹了什么不知名的药水,刺得她连连皱眉。
“一会儿就好了。”周北慕似乎在安慰她,将她因刺痛而抖动的手攥的更紧了,然后小心翼翼的用纱布一点点擦拭干净。他的动作很轻很轻,神色更是专注,似乎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的手指微冷,指腹光滑而有力。以这种角度,沈宛只能看见他黑亮的头发和俊朗的面容。
沈宛这时候才发现,他是半蹲在自己面前。有那么一刻,她心中忽然有点悸动。
可这悸动不过一瞬间,快的几乎让她抓不住。这男人容貌本就出众,如同珠玉在侧,有他对比着,许多人都黯然失色。更不必说他露出这样认真的神情,饶是沈宛这样不太看重外表的人,也有些微迷惑。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片刻后,沈宛终于煞风景的问出了这一句。
周北慕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替她抹药膏。
“不是吗?”沈宛也不知道为什么,很执着的追问。
“嗯。”周北慕淡淡应了一声,也不知是否认还是默认。
沈宛的腮帮子鼓起来,又瘪下去,“哼,既然讨厌我,又发现我阴魂不散,更厌恶了吧?”话音刚落,两个人都顿住。
沈宛只觉得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像是闹别扭的小姑娘似的。她被自己吓了一大跳,正想着没话找话遮掩过去,就感觉自己的手指几乎被攥的要断了。周北慕的神色很怪异,也说不上为什么,好像有些迷乱似的。
许久许久,她才听见他清冷的声音,似叹息,似无奈,“我也以为会是这样的。”
这是什么意思?
沈宛明智的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左右张望了一番。爬上来的时候不觉得,此刻安静的坐在一隅,却发现,就在前方不远处,明媚的日光下,那些枯树的枝桠直直插入天际,似乎将这天空都四分五裂一般。她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再次回头,却落入一双幽深的眸子。
那眼眸似抹不开的浓墨,有怨恨,有茫然,还有许多她看不懂的挣扎。
一个人的眼中怎么会有这么多复杂的情绪呢?
而她的手,正被他牢牢握住,哪怕已经包扎过,却依旧安然卧在他的手中。
许是沈宛的回头让他骤然惊醒,他松开了她的手,飞快起身,背对着她。
他挺直的脊背,遮住了她眼前的阳光。沈宛忽然叹息:“很抱歉,我不知道会让你这么困扰。我保证,以后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了。”她已经不知道是以怎样复杂的心情说完这句话,就在她感受到周北慕的痛苦后,有些事情,似乎没办法无动于衷了。
只要她不再出现在周家,这事就能迎刃而解吧?
面前的身影没有半点动静,也没有说话。这算是默认了?
沈宛叹了口气,轻叩门扉,然后一步步,缓缓走了进去。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留下的余温,可沈宛有一种预感,自此以后,便形同陌路。
曾与你指尖相触,总好过一无所有。
沈宛轻抚纱布,坚定的步入了听风阁。镇北侯和沈晔还真就在把酒言欢,见她来,齐齐转过头。沈晔更是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似乎在问她,怎么了?
“侯爷,晚辈有几句冒犯的话,今日不得不讲。”沈宛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厅中的冷寂让她的神智前所未有的清醒,“叶老将军镇守边关多年,鞑子虽偶有进犯,却在叶老将军的镇压下,数次败退。今年的冬天来得早,北方的草场早早就草叶枯黄,鞑子以羊马为生,此番一来,处境必定更为艰难。”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在这空落落的厅堂里,似乎有余音环绕,“昔日元皇后有二子,长子逝而二子在,元皇后病重口不能言,皇上曾亲口许诺,必善待嫡子,予其所有。朝中有人言,此子必位份尊贵,承太子之位。元皇后去后二年,三皇子封太子,而此子封王,自府邸离京都,不知心中可曾追及往昔种种?”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