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二老爷,这是各买家购置咱们东街和西街里那几个商铺愿意出的价钱底限,小的让人都写下来了。”钟同咬了咬牙,将一张墨迹初干的大纸递到苏文昌和苏文成的面前,微垂着头不敢去看他们二人的脸色。
苏文昌伸手接过,低头扫视着其上的字迹,却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气得将纸揉成一团重重地抛在了几案上,愤愤道:“就这么点银子,他们是买铺子还是抢铺子?二弟现在可还是堂堂户部尚书呢,他们趁火打劫也不看看对象?”
另一边坐着的徐氏慌忙低身将纸捡起,急急将团成团的纸张重新打开,待看到其上的内容,亦是气愤难平,冲着屋子里的余氏几人晃着纸:“才几百两银子就想买下咱们那么值钱的铺子?他们生的当真是吃人的心哪。不卖,咱们不卖。已经卖了那么多田庄铺子,这些怎么着也要留下来,那可是咱们家现在全部的家当啊。”
若是以前,自然可以不卖,可是现在,这眼见着一日日地亏钱,苏家哪里还有余钱往里砸?珠翠街那边还有好大的口子,若是再不能变出现银来支撑,只怕也很快便要易主了。
低垂着头的钟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抬眸看了一眼苏文昌,希望他能够认清形势,不要像徐氏这般意气用事。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咱们府里能当的东西都已经当了,该卖的也卖得差不多了,若再不卖掉这些铺子借以周转,用不了多久,很可能连珠翠街的那两个铺子也会保不住。商人重利,又眼光犀利,他们就是瞅准了这一点,又知道我不好在这种事上打压他们,他们才敢将价格压成这样。”苏文成微哑着嗓子说着,眼角余光不经意地往邹桐艳身上扫了扫,又迅速地转向别处。
如此打压苏家,会不会也是邹家派人做的?他好歹也是堂堂的户部尚书,正二八经的实权派的三品官员,不看僧面看佛面,除了邹家,他还真想不到谁有这个胆子敢在背后如此阴他。
而如果真是因为他会错了意而抬了张姨娘又让她怀了孩子,邹家便一而再地这样对他,那也着实是太狠了。
这些年来,他对待邹桐艳简直跟供着一尊佛一样,体贴疼爱,言听计从,难道这样还不够,非要看着他苏文成如丧家之犬般在他们面前摇尾乞怜,邹家人才高兴,才觉得有成就感吗?
“就这么点银子,就算那些铺子全卖出去,也不够抵咱们欠下的货款,更别说这些日子以来的亏空。珠翠街上的那两个铺子,只怕也只是早晚的问题。”苏文昌稍稍冷静后,脸上又开始出现颓然之色,两手捂着脸,颓废地摇着头,“若是再没了那两个铺子,咱们偌大一个苏府,只怕……”
只靠着苏文成的那点傣禄,填饱一家人的肚子不成问题,但要满足偌大一个府邸这么多人的嚼用,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更别提给下人们的走亲访友时相互间馈赠些礼品什么的。
京都之中,哪个为官的私底下没有几个收益颇丰的商铺田庄?否则,只怕会过得比普通百姓还贫困潦倒,会比十三年前的他们还要过得艰难。
余氏心头一跳,突地看向依然冷然而坐的邹桐艳,抹着泪道:“艳娘,咱们家一向都是指着你和成儿,如今发生这种事,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成儿是你爹一路提携上来的,如今可不能让他成为京都中人的笑话,让人在背后指着说咱们家穷困潦倒。芝娘也不小了,可不能因着这个影响她将来的婚事啊。”
“是啊,是啊。”徐氏见余氏开了口,立时也抹着泪向她哭求道,“弟妹,你陪嫁的那些商铺和田庄一向进益颇丰,最近因着咱们的商铺关门,更是生意多了好些。你看现在咱们也筹不到银子,你能不能,能不能先拿几万两银子出来,咱们暂做周转,等到这个难关过了,咱们保准第一时间就把银子还上。三弟妹,你说是不是?”
当年的邹家虽比不得现在,可邹桐艳出嫁时的陪嫁也不少。就算苏家是指着他们二房才有了今日,也没道理如今苏家遭遇莫名变故变成这样,眼看着大家的富贵不再,她邹桐艳却毫发未伤,仍然抱着她的嫁妆独自过好日子呀。
蒋玉琴小心地觑了一眼神情看不出变化的邹桐艳,又低头看了一眼窝在怀里神情懵懂地看着大人说话的女儿,咬了咬牙,开口道:“二嫂可别生气,大嫂这也是心里着急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还请二嫂看在大家都是一家人的份儿,帮我们一把。”
一直仿若不存在般神情淡然的邹桐艳抬眸扫了徐氏一眼,朱唇微启,轻声道:“我既嫁入苏家,便是苏家人。如今苏家有难,我岂有不出力的道理?”
一句话,说得余氏和徐氏、蒋氏三人面露喜色,苏文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苏文成则是意外地转眸紧紧地凝视着她,在目光触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异色后,眉头不由一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