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径自往翔鸳殿走去,甘棠欲言又止,桃花耳坠子随着身形移动在耳边一晃一晃的,碰到脸颊,才发现耳坠子竟比脸还要温热些。
朱棣看了她一眼,似是有意安慰她:“一则翔鸳殿缺个侍女近身伺候本王,二来虽是静女其姝,静女其娈,本王却不是那搔首踟蹰,自牧归荑之人。一切皆因梅而起,你应该明白。”
一个梅字已经开始令她再掀风云,如今又加上一个姝娈,甘棠心中千回百转过后,终究欠身道:“妾身明白,妾身告退。”转身与秋夕和景宏回香依殿去了。
朱棣回到翔鸳殿后,对三宝吩咐道:“明日姝娈入府,不必拜见王妃,你直接带她进翔鸳殿近身伺候,本王待她会有些许不同。叫景宏留心着,看王妃是怎么对姝娈下的手,奚梅姑娘入府后,你也好多长个心眼儿。”
三宝躬身道:“是。”
次日一早,张玉将姝娈送入王府,姝娈的娘眼睛已经哭得如桃子一般,泪珠子却仍然止不住地往下掉,姝娈也是伏在她娘的肩头抹眼泪。张玉只在一旁沉声道:“哭什么,能入王府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没得叫马先生看了笑话。”
三宝连连笑道:“母女连心,人之常情。姝娈姑娘入府后,张夫人想再见面也是不易,是该好好话别,不急不急。”
姝娈跟着三宝去了,进了王府后直接带去了翔鸳殿,姝娈奇道:“马先生,怎么不用先去拜见王妃么?”
三宝道:“王爷吩咐了,姑娘直接进翔鸳殿近身伺候,不必去拜见王妃了。”
三宝说这句话时正经过香依殿,秋夕隐在殿门口听了个一清二楚,回到甘棠身边一字不落地告知甘棠,甘棠站在香依堂前的一棵桃花树边,春天尚未到来的桃花树枝只留着些许残雪。清脆的一声,一根树枝断在了甘棠手中。
二月二龙头节的日子,朱棣正在自己殿中看墨子的《备城门》,姝娈在一旁伺候着,三宝进来回禀:“禀王爷,已经从数十人中选了两个人建园子,王爷是否要见?”
朱棣放下书卷晒然一笑:“整个北平城都知道燕王府要建园子,这么重要的事情本王怎么能不亲自见见。你先说说,都是什么来头?”
三宝道:“一个叫葛诚,苏州人氏,乃是前朝天如禅师惟则的弟子,年轻时曾为天如禅师建造了菩提正宗寺的后花园,也就是现在的狮子林寺,精于苏州园林的建造,狮子林寺中的一花一草都是经他之手打理。一个叫卢振,乃是北平都指挥使张信举荐,据说参与过前朝的隆福宫建造,奴才问了,熟悉墀天台的地势,故而也留下了。”
朱棣满意地点点头道:“你这两个人挑得很好,既有通苏州园林的,又有熟悉墀天台的,本王在涵元殿见见他们。”
葛诚和卢振二人都是四十岁上下,看着十分干练的样子。朱棣带着三宝和姝娈进殿时,二人毕恭毕敬地跪在大殿候着。
朱棣在殿中坐下,道了声:“起来吧。”二人谢恩起身。
朱棣也不瞧他们,只捧着姝娈奉上的泡在皇上赏的那套梅花白瓷茶碗儿里的君山银针缓缓道:“都说说,这园子怎么建。”
葛诚率先上前一步道:“回王爷的话,苏州园林是将徽派民居和苏州小桥流水的景致合二为一。白墙黛瓦、群房一体,采用独具一格的马头墙,高墙封闭,马头翘角,墙面和马头高低进退错落有致。加上九曲长廊,曲径通幽。听马先生说,王爷想将园子建在那中海中央的墀天台上,届时园内的假山与园外的中海融水于一体,廊壁雕上苏州传统的花窗,透过漏景,通透内山外水,错落有致地种上梅花,再配上六角亭。如今已是二月,这梅花虽说是冬天里开的花儿,但毕竟春天才是适合万物生长的季节,若想在今年冬天就能花开满园,也不可再耽搁,需尽快画了图动土了。”
一番话说得朱棣十分称心:“先生所说,甚合本王的心意。”转头又对卢振道:“你呢?”
卢振不卑不亢道:“回王爷的话,方才葛先生所言甚是。只是通透内山外水这一条,要看墀天台的地势来参详。墀天台荒废已久,草民记得墀天台以前地势高低不平,且在中海的中央,临水之处地质松软,种植物最好,若拿来建屋舍,怕是会不牢固。亭台适合建于高处,墀天台年久失修,所以草民需要去那墀天台细细察看一番才能有定论。这墀天台须先建一座栈桥与这边相连,这样一来,各种材料运送起来也方便。草民心想着,沿着栈桥两边铺开种上荷花和莲花,春藕、夏荷、秋莲、冬梅,荷花和莲花开时站在栈桥上极目远眺,不失为人间美景,春秋二季又暗合了佳偶天成,子孙满堂之意,不知王爷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