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恤!”齐公捂着脑袋,大声喝道。
“方才情况危急,外臣失礼,还请君上恕罪。”无恤坐着行了一礼。
齐公看看水里的大木盆许是悟到了什么,讪讪地抬了抬手。
无恤一颔首,复又拿起刚刚捞上来的小竹管凑在眼睛上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好像听到有箭声?”我凑到无恤身边小声问道。
无恤拿起船上散落的一根白茅,用它的根茎在竹管里捅了捅,蹙眉正色道:“我猜这是南方蛮人用的吹箭,箭头淬毒用以捕猎。”
“吹箭?你是说刚刚那两个孩子是刺客?”我闻言大吃一惊,脑海中小娃娃头顶那根系着红绳的细软小辫忽的化成了一根鞭子狠狠地抽在了我心上。怎么会这样?明明是两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刺客?他们是谁派来的?我们的行踪难道已经被陈恒发现了吗?
而齐公此刻所受的惊吓显然比我更甚,他看着无恤手中的竹管,惊恐道:“南方的蛮人为何会来齐国?蛮人的孩子为什么要杀寡人?不行,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船夫——靠岸!寡人要上岸!”
“不行!君上,再走半里水路就到柳州渡了,况且此时上岸太危险了。”无恤看了一眼系水两岸茂密的树林,正色道。
“在船上就不危险了?一定是陈恒那厮发现我们了,刚才那娃娃一定就是他派来的刺客。他平日做事决绝,不可能只派这么两个小儿来刺杀寡人,前面一定还有他的船!一定还有埋伏!船夫,船夫——寡人命你马上靠岸!”齐公此刻已经心绪大乱,他用两只手紧紧地扒着船舷,猛地抬起身子,那样子似乎恨不得冲上去抢下阿鱼手中的竹篙。
叫阿鱼的船夫是无恤的手下,齐公冲他大叫大嚷,他却并不回话,只拿眼神询问着无恤。
如此这般,齐公越发恼怒:“寡人命你靠岸你没听见吗?”
系水这一段恰好流经一片高大的樟树林,坐在船上,起码河道宽敞,前面后面若有船靠近,我们也能早做防范。相比之下,在密林中行走就要艰难很多,因为我们很难预料敌人会从哪个地方突然冲出来,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齐公因为今日连遭突变,性子似乎变得格外敏感。虽说他一个落难国君,并没有权力命令我们,但为避免日后与他生隙,他如今越是狼狈,我们就越不可藐视他的君威。这样的道理,无恤自是比我看得更清。他朝船夫微一点头,呵斥道:“阿鱼,没听见君上的话吗?靠岸!”
那个叫阿鱼的船夫立即转了个身换了使力的方向,撑船往河岸边靠去。
“这里离柳州渡应该还有一里地,大家提高警惕,千万不能在林子里分开。”上了岸,掩藏好了小船后,无恤取下了背上的长剑,又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匕递给了我:“这匕首你收好,待会儿万一遇上什么危险也好防身。”
“嗯。”我点头将匕首收入袖中,转身对齐公道:“君上,你跟紧我,尽量踩在我走过的地方,以防路上有陷阱。”
“知道了。”齐公仰头看着四周高大茂密的树林,听着林间老鸦、鹧鸪此起彼伏的怪叫,他猛咽了一口口水,喑哑应道。
“阿鱼,我走前面,你跟在最后面,小心左右两侧的灌丛。”无恤抽出剑握在手中,他看着眼前树影斑驳的林中小径露出了刀锋一般冷冽的眼神。
阿鱼点头一诺,从手中的包袱里取出一对乌黑发亮的弯刀走到了我和齐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