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荀当日傍晚便又回到容秀县,和苏瑾说了这几人的消息。听得他们平安归来,苏瑾松了口气。倒是那马匹受惊的事儿,太过蹊跷,好在几家损失均摊,与孙毓培和闵晨而言影响并不大。
当下便叫找叶妈妈来,简略说了明日宴何客人,取了十两银子把她,“明儿一早去街市看看有没有新鲜的菜,鱼虾蟹之类的若有,一样都备些。”
叶妈妈接过银子,四下看看,欲言又止,似是有话要说。
苏瑾倒是能猜出她要说。有心不听,想了想,还是笑着道,“妈妈有话请说。”
叶妈妈赔笑着近前道,“按说是生意上的事儿,老奴不敢多嘴。只是这孙不比旁人,还有那祁家也跟着来,这……老奴一是怕心底纯善,见了祁心头……心头再生出些愧疚来,二是顾着姑爷还有徽州来的两个人呢……”
这事总要随着慢慢的模糊掉。孙毓培是个不的,苏瑾也没打算就这样一辈子就躲着不见。至于祁云……她微微叹了口气,叶妈妈说的倒对,她面对此人时,是心中愧疚。不是她做过对不起她的事,而是纯粹以已度人罢了。
若她和祁云易地而处,交换身份位置,她可以想象到祁云心头即便不十分喜爱孙毓培,也会不舒服,会嫉妒,会不服气。的天性想必在哪个时空都一样。
而现今他们二人朝夕相处三四个月,孙毓培那样出色的人物,祁云当真一点不动心么?在苏瑾看来,这是不可能的。现下若祁云有那么一点点动心的话,她面对的时候,心头是样的滋味儿?
她当真会愧疚,因为她无意中成了锥在旁人心尖上的一颗钉子。
再思及若陆仲晗有一日带她去赴一场这样气氛微妙的宴席,她恐怕会气疯了,亦会嫉妒疯了。
这么一想,她实在是可恶至极了……深深地叹了口气,垂首把玩着叠放在身前的纤细小手。
叶妈妈看她苦恼的样子,也跟着一叹。
苏瑾想了半晌,抬头笑,“你先去备着罢。张荀即说三人可能一同来,便要好好招待。姑爷那里当没。至于祁么,见到她若有机会,我与她好生叙叙话儿。”
叶妈妈也没甚好法子,只得应声下去。不多时,身形便消失在院外。
苏瑾起身到书房,对着书桌前的窗子发呆。面对祁云该说些,做些,才能让抵消或者拨出她锥在她心上钉子呢?
将心中的各种说辞都想了一遍儿,只觉那些语言苍白无力。无论怎样巧舌自辨,她在祁云的人生经历中,都充当了一次不光彩的反面角色。
“姑爷了。”小秀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将她的思绪拉。
苏瑾隔窗看见陆仲晗身着青色官服,大踏步走来。身形高大挺拔,面容似是带着笑意,想来这几日衙门中事颇为顺利。
“在做?”意外的没人迎接。陆仲晗进了正房,旋即转进书房,待看清她面色,微微一怔,“生意上可有难事么?”
苏瑾她自打叶妈妈走后,便陷入一种负面的情绪中,此时神色必然凝重。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意,摇头,“不是生意,是旁的事。”
说着站起身子,笑道,“今儿衙门事情当是顺利的罢?”
陆仲晗点点头,又笑,“旁的事叫你苦恼成这样?”
苏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确定的心思他能懂,便只道,“也没甚么。胡乱想想罢了。对了,张荀说孙几人已自关外,明儿有可能来秀容县,午时我叫人在前厅摆宴,你明儿公务若不忙,早早罢”
陆仲晗微怔,旋即挑眉,目光粘在她脸上打转。她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倒是极少见。即便当时他夜访苏家小院时,看到的也是一副安静淡然的神情。那样的事情亦能安然处之,如今却……
苏瑾没等来他的回应,诧异抬头,对上他探究的目光。轻轻一笑,“,明儿没么?”
“有。”陆仲晗牵着她的手往卧房走,小秀打水进来,一见二人紧扣的手,低头抿嘴儿一笑,将水盆放下,轻轻退了出去。
默默换好衣衫,陆仲晗才扶着她的肩头,轻笑,“好了,现在说说,到底是何事?我早先不是有言,你爱怎样便怎样么?莫不是那位孙说了何话?”
说到最后,苏瑾觉得肩上的双手反射性地一紧,她笑了,“不是。”
顿了片刻,才斟字酌句地将心中担忧缓缓说了,又道,“若是生意往来,银钱亏欠倒也罢了。人都道人情难还。孰不知这样的亏欠更难填平。”
“唔……”陆仲晗挑眉,分外诧异,低头审视眼前这小女子,却不知该说何话。
半晌才笑叹,“都道大处世,但求无愧与心。本官地却比大更高洁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