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几次二人一同上街,这一次与以往均不相同。
好似关系又进了一步似的。苏瑾对的这种心态有些好笑,已是夫妻了,再进能进到何种地步?
不过,看陆仲晗唇角含笑,闲闲走在她身侧,不急不躁,颇有些前世情侣一同逛街的感觉。苏瑾又觉今儿叫他跟出来,也算跟对了。
江南各府丝绸业发达,妇人卖丝卖绢操持营生,早先不敢出门,多数托男子去卖,男子毕竟心大,又不喜与人缠价,多一份利少一分利,并不十分在乎,便有些妇人不甘心,出门卖,久了,妇人出门的多了,紧接着出门闲逛的也便多了起来。
早先苏瑾在归宁府时便读过“江南妇人多好游”的话,夏日尚不觉,天气一凉,街上的妇人便就多了起来。
苏瑾本没打算买衣衫料子,是借口。可这人跟着,她无论如何不能露出丁点马脚。就真的拐到绸缎铺子里,为陆仲晗挑了两匹衣料,见他腰间光突突的,无半丝佩饰,心想即出来一回,干脆去置两块上好的玉佩来。
与陆仲晗一说,他就噙着笑意,微微点头,“一切听安排。”说着瞄了眼她头饰物,再笑,“的饰物也太过简,趁机也置两件?”
苏瑾摆手,“我不要呢。爹爹出海贩来的宝石,我留了几块,已叫人拿去镶嵌了,过几日就好。”
二人在前面出了绸缎铺子,小秀和香草就跟在后面笑,姑爷今儿自打出门,脸上笑意就没落下,可见心情极愉快。
买完玉佩之后,苏瑾也有些累了,现在身子愈来愈沉,便想打道回府,至于那春宫图啥的,她心中虽想要,可还真没勇气去接受那么多人好奇探究的目光,心中遗憾一会儿,便打算放弃。
就在马车回程的时候,苏瑾挑帘看街景,突见远处一家书局,竟也写着大大的告示:出售书券。苏瑾先是一笑,接着一叹,这些日子不出门儿,街上的情形所知不多,但今儿一转才知,敢情那一本万利的买卖,家家都眼红,颇有席卷整个杭州城的架式。
陆仲晗本就侧望着她,听见这叹息,顺势向窗外瞄一眼,“看?”
苏瑾指着那书局道,“看见了么,早先我与闵二公说的‘券子’事件。其实这个对书局并不适合,竟也耐不住寂寞,跟起风来,可见这人一看银子脑子便不好使喽。”
这事儿,陆仲晗只听得她提过一次,并未深问。若是以往他也并不十分关心,但他心中已了计较,便想听听这个券子到底有何不妥之处,因问道,“此话怎讲?莫非这券子营生有甚不好的后果?”
不好的后果,苏瑾也不十分肯定。不过,有两点是可以肯定的,一是这个时空没有严格的金融体系,二是没有与之对等的律法,当市场行为狂热到顶点,一旦遭遇天灾,物价出现大幅变动,到时谁为这种“卖未来”的风险买单?
但就短期来说,拿来融资确实不。这也是她后来要向闵家详细解释的原由:莫看到别人先得甜头,就反怪到她身上。
“不好说呢。书局当不会受大的影响,不过其它如粮茶布糖肉等物,可就难说了。”苏瑾回头笑道。
她话虽没说满,但陆仲晗却听出来了,她是有把握有底气,才这般说的。一时更好奇她的底气自何而来……眼看书局将过,陆仲晗突然扬声道,“停车。”
苏瑾疑惑,“嗯?你要买?”
“各府县志和本地士人文集。你稍等片刻!”陆仲晗说着便要下马车。
苏瑾心思电转,忙叫他,“我也去瞧瞧。”先去踩踩点,若能看到,回头叫人偷偷帮她买。至于人选么,就选秦氏好了,自打确定松江府开铺子,秦氏与她交往密切多了,她又是已婚妇人,手下的丫头婆子当是没少接触过这种事儿。
陆仲晗望了望那书局,三间开门,两层高,兼营笔墨纸砚等物,倒算是间大的,想来书也全,因而就点了头,“也好。”
接她下车,突然轻笑,“我记得早先买过《国朝史略》,不知今儿要买?”
苏瑾不防他还记得,嘻嘻一笑,“你猜!”
陆仲晗哪里猜得到,她读书甚杂,笔记也有,传记也有,甚至他所有的那本大明律,也见她读过一阵子,就笑笑没,带她往书局去。
苏瑾进去就往迎面摆设的书架上瞄了一眼,一般而言,时下畅销书都会放在这里。堆头摆放技巧,古今皆同。不知是她今儿目的不纯,还是杭州府风气过于开放,她只那么随便一瞄,便瞧见几个她熟悉的字眼,眼睛一亮,这本并非春宫,而是后世耳熟能详的《金瓶梅词话》……
就在她目光停留的一刹那,陆仲晗便发觉了,顺势扫过一眼,不动声色的抬手,往侧边一指,“去那边瞧瞧。”手不偏不倚正挡在苏瑾眼前,目光瞬时被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虽他状似无意,苏瑾还是自他躲闪的目光和紧抿的双唇中瞧出些。暗自撇撇嘴,跟着他进去了里面。
他大约是常逛书局地,进去径直去了靠墙的书架,苏瑾就四处乱瞄,各色书名在眼前滑过,多数是某某记、某某志、某某录等。
著书人的名号她皆没听过,也没心思去研究。扫了一圈,也没瞧见类似春宫图之类的书本,心思微转,就又转到方才进门的书架上,潘金莲西门庆她是的,可若说金瓶梅原著她还真没读过。不由有些好奇,此书中究竟写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