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翼直挺挺地站在那,任由顾凯漫天叫骂。他倒是挺佩服顾凯的,一醒来就闹腾,好像完全不知道疲倦。他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肚子里可以积攒这么多骂人的话,而且难听至极。
这样的顾凯,哪里还能看到上流社会公子哥儿的优雅?他压根就是一个素质低下的流.氓!
萧翼也挺佩服自己的忍耐力的,任凭顾凯叫骂了半天,他愣是没吭一声。不是他修养好,实在是他懒得浪费那个力气。顾凯疯了,他不能跟着疯啊旎。
终于,萧翼走过去倒了一杯水,递到顾凯面前。“骂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喝一口水润一润喉咙吧。”
换来的是顾凯更加激动的谩骂。
萧翼知道,如果不是他的手脚都残废了,他绝对不会只是骂一骂这么简单,杀人都是有可能的。这么一想,他又庆幸顾凯残废了,再怎么折腾也做不了把人送上死路的事情来。
他把水杯放下来,淡淡地道:“既然你不渴,那就继续吧。我去看看老爷子老太太醒了没有。”
顾凯醒来得很早,但是廖若雪跟顾日冕暂时都还没有醒来。虽然医生说不会有性命危险,可萧翼到底不那么放心。
萧翼先去了顾日冕的房间,他还没醒来。他就转到了廖若雪的病房,几乎是在他踏进去的那一霎,廖若雪醒了鞅。
廖若雪是惊恐地叫着醒来的,她的记忆显然还停留在没有麻醉就做手术的痛苦里。
萧翼跨前一步,一把按住她的肩头,不让她乱动。“妈,你冷静一下。你现在已经没事儿了,这里是医院。”
廖若雪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喃喃地问:“我没事儿了?”
“对,你已经没事儿了。你看,我是萧翼。”
廖若雪终于确定自己已经脱离了苦口,面前的人是她的儿子,不会害她的。她松了一口气,又是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萧翼见她犹如惊弓之鸟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但这一切都是她自食其果,他也没办法为她报仇雪恨。他能做的就是保证她后半辈子无法害人,也不会被人所伤害。
廖若雪失神了一会儿,突然一把抓住萧翼的手,激动地叫了起来。“快去救你哥!顾城那个贱种要杀他!你快去救他,你快去啊!”
“我已经把人救出来了,他没事儿。”
“真的?你不骗我?”
“我从来不骗人。”
廖若雪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有些失神地点点头。萧翼虽然冷淡,但他是个一诺千金的人,从来不说假话。“顾城没有对他怎么样吧?他是不是受伤了?”
“受了一点伤,但不严重。”
“那就好。”廖若雪缓缓地躺回床铺里,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还有些茫然。
萧翼倒了一杯水,然后小心地喂她喝下去。
也许是这一口水起了作用,廖若雪的神智慢慢地变得清明起来。
萧翼给她盖被子,却被她用双手扣住了手腕。他不解地看向她的眼。
它们已经褪去了浑浊,充盈着仇恨和狰狞。
萧翼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萧翼,都是顾城那个贱种把我们害成这样的!你要替我报仇,你一定要替我报仇!”
萧翼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那你害死了君澜,这笔账又该怎么算?没理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又或者,我应该让顾城杀了你,然后我再杀了顾城?”
廖若雪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有人会知道她的狠毒。但是当自己的儿子这般直接地戳破她做过的恶事,她一下子就懵了。但这很短暂,马上她又生龙活虎、理直气壮地叫嚷起来。
“君澜那个贱人她该死!她勾.引别人的丈夫,破坏别人的家庭,她那样的贱人就该死!”
萧翼眼里满满的都是沉痛。这是他的家人,如此强词夺理甚至灭绝人性。难怪顾城想要换掉自己的血,好从此不再跟这样肮脏的人扯上关系!
“那你应该做的是先把顾日冕给杀了!如果没有他的风流成性,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廖若雪被他反驳得哑口无言,但是她不可能就这么被说服的。“萧翼,你疯啦!他是你爸爸,你居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我若是能够再大逆不道一点,就应该把你们都送进监狱去接受法律的制裁,而不是由着你们逍遥法外!顾城纵然有错,但如果不是你们咄咄逼人不择手段,事情也不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到了这个时候,你依然没有丝毫的悔过之心,甚至还想我替代你继续冤冤相报。难不成你以为你代表的就是道理,就是王法吗?”
“你——你——”廖若雪的食指颤巍巍地指着萧翼,气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你的两条腿已经废了,下半辈子,我会让你衣食无忧,但是你不会再有害人的机会。还有顾凯,他已经是个废人了。我不介意养着
他,但前提是他得安分过日子,否则我会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你应该知道,我萧翼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你好自为之。”
这些话,不该是一个儿子对母亲说的。但他们实在太过分了,他不能任由他们再继续错下去。当初,他就该狠心地把他们送进监狱去,或许结局会比今天好!
萧翼也不管廖若雪的反应,转身就离开了病房。没走两步就碰到了护士,说顾日冕醒了。他叮嘱护士照顾廖若雪,就进了顾日冕的病房。
医生正在给顾日冕做检查,完了又跟萧翼把情况述说了一边,叮嘱了些注意事项,这才走了。
萧翼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床上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
所有的罪孽,都源于他的风流成性和不负责任,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意识到自己的错了。
顾日冕看了一眼萧翼,然后闭上了眼睛。他还清楚地记得顾凯对自己开枪的情形,以至于他如今只剩下心灰意冷。
半晌之后,顾日冕才低声问道:“你妈他们呢?”
“都活着。老太太的两条腿瘸了,顾凯手脚都废了。至于你,以后最好能够好好地在家里休养。顾氏的那些事情,你就别管了。你也别指望我会管,我还真不稀罕它。我会去找顾城,如果他有兴趣接手,就交给他吧。但我估计,他不会要的。若真是那样,我会找一个可靠的人管理这些股份。至于那个位子,就让给有能耐的人去坐吧。”
顾日冕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觉得他是那么陌生。他们之间,完全没有父子的那种亲近,仿佛他们不过是擦肩而过的路人而已。
“看来,你早已经想好了。不管我同不同意,恐怕都已经无法改变了。”顾日冕觉得疲惫不堪,好像身体里的能量被顾凯的那一枪给放空了,点滴不剩。
萧翼见他一下子似老了好几岁,心里有些许不忍。“我说过,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人好好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名下占了顾氏那么多的股份,只要顾氏的经营没有问题,你们下半辈子的锦衣玉食是不会有问题的。即便没有那些股份,我也养得起你们。”
顾日冕没有回答,像是在琢磨萧翼的话,又像是压根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萧翼静静地站着,视线落在他的白发上。他实在不懂!人生几十年,弹指一挥间,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一些生带不来死带不去的东西?
半晌之后,顾日冕重新闭上了眼睛,似乎在下逐客令。
萧翼给他扯了扯被子,转身走了出去。在他跨出门口的时候,突然又让顾日冕给叫住了。
“萧翼,你恨我吗?”
……
敞亮的门口处空无一人,唯有冷风吹进来,鼓动了帘子发出轻微的声音。
苏十月满腹的希望落空,整个人无比地失落。她低头亲了亲苏思念的脸,突然抱着她往门口走去,一直走到君澜的坟前。
这几天她不在青城,但每天一支百合花并没有落下。此刻,坟头上的百合花迎风摇曳,风中隐约能嗅到丝丝缕缕的香气。
“啊!”苏思念又伸手去想将百合花拽下来。
苏十月吓得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叮咛道:“宝宝不可以这样!这支花是奶奶的,宝宝不可以扒下来,知道吗?”
苏思念微微歪着脑袋,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苏十月亲了亲她的脸蛋,根本不指望她能懂。她看了看那支百合花,原本心里酝酿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死去就代表从此烟消云散,她跟逝去的人说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最终,苏十月只是在坟前待了一会儿,就抱着苏思念进屋去了。春意料峭,别害得小家伙感冒就麻烦了。
“夫人,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宋明炜料想苏十月肯定一整天没吃东西,所以赶紧吩咐厨房准备好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