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9年夏,太平洋东岸某地。
密集的乌云低沉地压在空中,巨大的海浪声和猛烈的咸腥海风几乎让人以为已经被卷进了地狱。
一具身体随着浪花被甩上了岸,剧烈的撞击让原本昏迷的人清醒了过来,猛地趴在滑腻的礁石上呛咳了几声,撑在礁石上的手指干瘦如柴,他抬起如同糊了纸浆的惨白面孔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疲惫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喉咙口喘气的声音如果风箱。
随手抹了把脸,拉了拉身上套着的白大褂,他拖着沉重疲惫的干瘦身体勉强站起身,趟着浅水和泥沙往隐蔽的海湾走去。
天空中传来海鸥此起彼伏的清越叫声,仿佛是伴着海浪声奏乐,又仿佛是在全心全意地演奏着一场送葬曲。戎飏仰头看着它们忽然笑了起来,皮包骨的干瘦身体剧烈地抖动,被海风掀起的白褂下摆下,晃动着两条赤|裸着、布满了针孔和黑疤的干瘦双腿,他倒没有在意这些,只是仰着头认真地倾听着海鸥们的声音,即使他整个人如此落魄却仍然有几分帅气的脸上茫然散去,渐渐露出肆意的笑容。
——这些可爱的鸟儿是来为他送葬的呢。
海滩上再次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一个戎飏颇为熟悉的声音在海边吵杂的声音中朝他的方向大声喊道:“……戎飏!”
来人见他仍然抬头看着天空,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多给他一分,心中一阵阵的不甘,“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你所谓的追求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戎飏终于回过头,却是施舍地看了他一眼,散漫的声音中带了些仿佛不经意流露出的轻蔑,“抱歉,我和你不熟,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云涧胸口一窒,动了动嘴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和他一起过来的同伴对于云涧每次抓人时都要现场表现一次自己有多圣父的行为十分不屑和不满,他们只负责出任务,至于感化的事,他要这么爱做,监狱里多得是人等他救赎!
“戎飏!研究所已经被毁,你也算走到了穷徒末路,队长说你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如果乖乖跟我们回去,还是有很多条路给你选的。”云涧的另一个同伴说话显然有效率得多,几句话就将要告诉他的重点说了出来。
戎飏用与看云涧完全不同的眼神看了那人一眼,挑起嘴角笑了笑,说道:“如果几年前你们能把我弄回去,也许我会考虑你的条件。”没什么肉的惨白面孔上,当年的风华已经只剩下两三分了,只是他这一笑,竟然让人觉得似乎再次看到当年那个在银幕上大放光彩的明日之星一般。
“既然如此,那么对不起了。”说话的人皱了皱眉,握紧手上的装备。
戎飏见他们如此,便不再多看他们一眼,仍然仰起头看着那些自由滑翔的鸟儿,仿佛眼前一个个全副武装对他武力相向的人根本不存在。
他甚至轻轻地哼出轻快自由的歌——他虽然曾做了五年明星,却从来没有唱过歌,但是他突然想唱了,为了他这操蛋且让人无能为力的一生,为了他仿佛注定是来人间受苦受难最终只能活三十三年的一生。
云涧的双眼一直紧紧地盯着戎飏,然而对方除了最开始那施舍般的一眼外再没分给他一个眼神,这让他心中的不甘心铺天盖地倾泄而下。
这个人总是这样,从他们高一认识开始,就总是这样,不管是他们的成绩,风莺的爱情,还是事业上的争名夺利,戎飏总是这样,从不在意周围的一切,从来,没将他放在眼里……
之前一直说话的人对其它同伴使了个眼神,他是几人中的领队,众人接到示意立刻分散四周,紧紧地将戎飏围在了中间,即使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弱得连普通人都能拿刀杀死,风吹就能倒下,但是他们仍然不敢放松警惕。
“动手!”领队一声令下,一半的人防守在原地,一半人立刻向戎飏攻了上去。
戎飏却对一切毫不在意,嘴里仍然轻松地哼着歌,仿佛与他们并不在同一个世界。
围攻的几人速度快得几乎只在空中留下残影,更衬得戎飏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稳的身体像水中的浮萍,似乎下一秒就会被一个轻轻的水浪掀进湖底,永不得翻身。
然而就在他们的手里的绳索即将碰到那具瘦得脱型的身体时,他们的身体就被一股猛力接连踹了出去!
沙滩上立刻响起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怔愣了一下,领队最先回过神,立刻示意众人回到原地守住阵地,他的目中则紧紧地盯着戎飏所站的地方。
戎飏也似乎终于回过神,转头惊讶地看向站在自己面前仿佛凭空出现的人,“你是谁?”他好奇地问。
来人身体如同标杆一样笔直地立在他的前方,闻言只是微微偏头用眼角扫了他一眼,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了两个字,“赤狐。”那声音冷冰冰的,如同没有灵魂的刀锋。
他的名字一出口,在场其它人脸上都闪过一丝惊愕。
“原来是你啊。”戎飏听到这个名字却笑了起来,表情看起来竟然有些高兴,就像小时候遇到了一起玩耍得很合拍的好朋友一样。
那个领队听到这个名字心就沉了下去。赤狐这个名字,在国际上没有名气,但在国内可不一样,关于他身份的猜测有很多,而其中最有说服力的,是他是赫氏集团董事长最小、也最被不受宠的孙子,据说他从小被当成赫家的秘密武器培养,十五岁出道,专门在暗中为赫家解决对手的——真正的刽子手!
如今看来这个猜测果然是有几分道理的。领队看着赤狐那张颇有几分艳色的脸,心中暗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