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静,连带着外头风吹拂过翠嫩柳条的沙沙声都显得太过吵闹。
桌上两杯茶水,袅袅热气盘旋在半空中,最终抵不住水的冷去而消失无踪。
夏芜和洛天雪面对面坐着,谁都不知道要不要开口,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夏芜之于洛天雪,是除却洛天承之外最信任的人,是她昔日的依靠,却也正是这个依靠,在那天的议事厅里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洛天承。
而洛天雪之于夏芜,则更为复杂了些。毕竟她和玉宇长卿一起杀了洛天承——洛天雪在这个世间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亲人,对于洛天雪,她的心里是有愧疚的。然而另一方面,洛天雪是她站在玉宇长卿身边的阻碍,她想让她消、也正在设计让她消失……回想起那双冰蓝的眼睛,夏芜不禁打了个寒噤。
洛天雪瞧见了,随即便起身关了窗。
“这天气,乍暖还寒。”木窗被关上,屋子里的光线也弱了几分,洛天雪回过头去看夏芜,只瞧见她苍白的脸色,一双眼有些不安、有些内疚、有些小心翼翼。她一时间竟然不那么气了,叹了一声,道。
夏芜闻言抬起头看着她,末了点了点头,“是啊。最近……你还好么?”
“还好,”洛天雪笑,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我出不了恶人谷,甚至,离不开这内城。每日无所事事,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能有什么不好的呢?”
“天雪……”夏芜看着少女,昔日里明媚的笑容里揉进了落寞,“对不起。”
然而她却只能给她这三个字,甚至于对于对不起的具体内容都无法详细告知。
“不要紧。”洛天雪摇摇头,“其实我也想通了。当时只有哥哥一人拿着武器,谷主身上的伤的确是哥哥的长枪所造成……不怀疑他,还能怀疑谁呢?”
“……”夏芜听她说得如此淡然,可明明目光里是酸楚和怨怼。
“但,你真的信么?——哥哥是伤害谷主的人?是恶人谷里的叛徒?”
“我,”夏芜迎着洛天雪的提问,“我想其中应该另有隐情,但是……当时的情形的确太过突然。”
“是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哥哥,就像……”
“就像是一场陷害?”夏芜接着她的话说道。
“对!没错,就像是一场陷害!”洛天雪仿若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般,脸上洋溢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随即又喃喃道,“可是谁会这么做,陷害哥哥,伤了谷主……”
“总归,会有调查清楚的那一天吧。”夏芜不确定地开口。
洛天雪的眉头微微皱起,重新坐了下来。此刻她仿佛终于找到了原谅夏芜先前一切行为的理由——其实她的确只是需要一个似有若无的理由就好了,这几天的日子太过寂寞,她才发现在恶人谷里自己只剩下了夏芜和玉宇长卿,兴许还能算上来看过自己一次的二帮主。其他人都用敬而远之的姿态对待着自己,仿佛他们面对的是一场一靠近就会被传染的瘟疫。
“天雪。”夏芜也捕捉到了洛天雪情绪里微妙的变化,稍作犹豫后又坚定了下来,“你是否在怪我?”
“怪你……”洛天雪看着夏芜,沉吟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没错,我怪过你。你并没有和我一样无条件地相信哥哥,反而将矛头指向了他,让他陷入百口莫辩之地。但是这又能如何?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哥哥他不得已离开了恶人谷已然成了事实,我再怪你又有什么用呢?”
“我——”
“相较于这些,我更想做的事情,是和你们一起查出真相,还哥哥一个清白。”
夏芜听着,只瞧见少女的脸上绽开一抹微笑,她心底偷偷松了一口气,转而点点头,“嗯。”
墨无心自从离开恶人谷后不知去了何处,但是也曾经有人听闻过他的消息,从昆仑到龙门荒漠,从瞿塘峡到扬州城,几乎他趁着这几年将这山山水水走了个遍,却唯独没有确定的落脚点。
“不过曾经谷主收到过墨无心送来的药材。其中有远志、五味子、天名精……盛产于昆仑这等苦寒之地。”肖药儿思索了片刻,推断道,“昔日里也曾经听他说过,昆仑之地冰封万里、白雪皑皑,与万花谷很不相同。似有钟爱之意。”
“所以,依前辈所言,墨无心有很大的可能在昆仑?”
“怎么?你要去找他?”肖药儿露出惊讶之色。
玉宇长卿不置可否,“既然墨无心医术过人,又曾经是恶人谷之人,如今恶人谷正处特殊时刻,若他能出面,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如此……倒也未尝不可。”肖药儿沉吟片刻后道,“你姑且可以一试,虽然找到墨无心的可能微乎其微。”
“嗯。”玉宇长卿点了点头,与肖药儿告辞后便离开了。
“师兄,你最近在等什么人?”墨水莲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就瞧见墨无心端着茶若有所思坐在竹林旁的石桌前。手里的茶不知何时已经凉了,他却好似未曾发觉一般。
“从我们回小遥峰起,你就好像有些魂不守舍。”小姑娘学着大人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墨无心的对面。
“人小鬼大。”墨无心放下了茶盏,笑眯眯看着墨水莲。
“所以,师兄你真的在等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