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杜妍目光相对,他对杜妍平日其实是带着几分戒心的,但这一刻,他瞧着她眼神中的坚定与恳切,却觉得身体里流着的血液似乎都滚烫了几分。
“不过谢大人真要谢的话,不妨把一样东西还给我。”
谢南安微微失神的瞬间,杜妍话锋陡然一转,说出一句令他意外的话来。
“什么东西?”
杜妍笑着将手摊到了他的面前,十指纤长,只是指腹掌心处都有瞧得见的薄茧。全不若边绮年的一双手,娇嫩得几乎能滴下水来。
“那日我落在这书肆里的福符,还在你手上,是不是该物归原主了?”
谢南安的眼神微微闪了闪。杜妍开口索要的福符,此刻就在他身上,连同那张写着“愿解相思”四个字的黄笺,一道被他放到了怀中。
可他开口却道:“东西在我府中,并不在我身上,不定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潜意识里,他并不愿将那福符还了她。
他在朝堂之上沉浮,尔虞我诈对他而言并不稀奇,可撒这样莫名其妙的谎,他还是头一回。话出口之后,自己面上都有些臊。
好在杜妍没有怀疑,反倒与他笑道:“谢大人弄丢了我的东西,总得赔我一个才好?”
他看着她笑盈盈的眼,眼里映出了他的模样。
他神情微冷,面上一派平静,但眼里的光芒跳跃不已,还是泄露了一些痕迹。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答得简单干脆,“你要什么?”
谢南安在书肆之中并没有呆多长时间。
他走后,杜妍坐在雅间里,望着面前摊开的几卷书,神思却不知去了何处。
她就这么在那坐着,直到晚些时候,数日不曾见的景邻玉寻了来。
莅阳郡主也是白骊书院的学生,对这处书肆同样熟悉。她往杜妍对面一坐,伸出五指往杜妍面前一晃,语调幽幽道:“阿妍,得回魂了。”
杜妍醒过神来,一把按了她的手,道:“你来找我有事?”
景邻玉斜睨她一眼,皮笑肉不笑,“你在这倒是悠闲,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杜妍有些莫名其妙,“你能有什么不好过的?”萧楼不是才被女帝派出去剿匪,两人的婚事不得已再往后延了一延,景邻玉应当高兴才对啊?
景邻玉一瞧杜妍那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道:“你不在这些日子,找你的人可全都找到了我跟前。”
杜妍离了京,除了杜父杜母和一个云喜,就只有她和谢南安知道杜妍的下落。
最先扛不住,找上门的人是大理寺右少卿张少言。
方璞那个老狐狸也不知是不是上次做戏没做好万全准备,那老胳膊老腿是真摔着了,至今还未能起痊愈,搞不好要提前致仕。杜妍又被女帝发落,张少言一个人扛着整个大理寺,没多少时日便抓了狂,千方百计寻到景邻玉面前,要问杜妍的下落。
“别理他,活该他尝尝累的滋味。”杜妍道。
“张少言不用理会。”景邻玉美目一转,“那还有一个呢?要不要理会?”
“谁?”杜妍奇了。
天气并不热,景邻玉却拿帕子扇了扇风,玲珑有致的身躯往后一靠,带着几分慵懒几分妩媚,望着杜妍似笑非笑地道:“前几日,我走哪到哪,都有人在我身后鬼鬼祟祟跟着。我本以为,是萧楼那个死蛮子走之前还给我添堵,留了眼线在我身边。谁知道不是,而且人家跟着我,似乎也不是因为我的原因。”
“那是谁?”杜妍心里已有了几分揣测。
“除了把你坑到这来的那一位,还有谁?”景邻玉笑得别有深意,“不过我也不含糊,我刻意让跟着我的人误会,你去了江南散心,结果你猜怎么着?”
杜妍连猜都懒得猜,只用眼神示意景邻玉继续说下去。
“结果,那位连夜便出了京,真的往江南去了。我说阿妍,那一位到底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这才倒了霉,他就恨不得痛打落水狗去?”
杜妍微微眯了眼,眼神不善,“景邻玉,注意下你的措辞。”
不过景邻玉并不理会她的警告,反用手撑了下巴,一双美目靠近她仔细打量了一阵,然后露出一个极灿烂又极不怀好意的笑意,“不过我觉得,搞不好还有一个可能,那一位对你,似乎存着旁的心思。”
杜妍险些都要翻白眼了,“能有什么旁的心思?”
把她坑到这个地步,没能看见她的凄惨模样,心里不痛快?
景邻玉瞧她那模样,伸手狠狠一指头戳她脑门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算了,我算看明白了,你这脑袋只要沾上男女之事,就是个不中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