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仇钺带着两百名锦衣卫率先进入安定门之时,他的心情,是激动而愉悦的。**
他出身于低贱的佣仆,费尽千辛万苦,到了四十岁,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将。但眼下他却带着锦衣卫进入了京师这个繁华而血腥的战场,令百官们心惊胆战的飞鱼服、绣chun刀,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这就是权力的味道。
因为各大派系的暂时联合,仇将军被抛上了大明帝国的风口浪尖。他认为,也许这就是自己人生的荣耀顶点,大丈夫立身处世,不就是寻个轰轰烈烈么?
不过眼下还有一道难关要过,从血海中滚出来的仇将军,跟身边的董振董百户对望了一眼,各自的心底都明白:安定门到了,战场,就在脚下,前方是富贵荣华,还是刀山油锅,他们都没有了退后的机会。
空气中传来了一丝肃杀之气,这种味道,是仇钺的最爱,在蒙古草原、在河套湿地、在边墙之上,他不止一次地嗅到这种气味。
刀兵,就在前方不远处!
果然不出仇将军所料,锦衣卫们还没走出城门洞,最前面的几个兄弟,就被一阵乱箭she成了马蜂窝一般。
“是弩箭!”
董百户拍马屁、拉关系是高手,战阵之事,倒也一点都不含糊,一眼就看出敌人所用的器械,居然是威力强大的明军制式硬弩。
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马上跃起,手持早就装备好的圆木盾。直扑路旁的民舍,正是宝刀未老的仇将军。在他身后,是数具锦衣卫的尸体。
一刀砍出,将一个蒙面刺客劈得鲜血四溅。仇将军这才怒吼一声:“杀!”
董百户将手中的长刀挥得虎虎生风,刀盾齐上,在百余名锦衣卫的弓箭掩护下,冲进街边的民舍里,一刀将一个孱弱老者劈成两半,嘴里大吼:“该死的贼人,哪里逃!”
只有十余名刺客,但被锦衣卫们杀死的。却有百余具尸首,其中的猫腻,倒也不用多说。
这些刺客骁勇异常,人人都战至最后一口气。就算是身受重伤,也死战不退。哪怕是被砍出了肠子,也要挣扎上前,将自己的小命,送到锦衣卫们的刀下。绝不留下一个活口。
仇钺站在满地血腥之中,叹了口气,对董百户说道:“放火。”
杀人是为了增加倒刘的证据,放火却是为了毁灭自己的罪证。
看着四处燃起的火头。上千名守军姗姗来迟,一个武将模样的人也不上来通报姓名。只是吩咐手下的士兵们,将邻近的民舍拆毁。赶人出房,以免火势蔓延。
仇、董两人见到这些守军人人都带着水桶,周围的民舍也是一折就倒,被赶出的民众更是温柔得可人,对望一眼,都有些暗自心惊。
“不得入城!”就在救火的时候,一个文官单骑而来,挡在这群锦衣卫的前面。他没有带任何的随从,更没有兵丁环绕,但认识他的锦衣卫们,都纷纷转过了头,没人敢动,也不敢看仇钺那严厉的目光。
就连胆大包天的董百户,也只得苦笑了一下,厚着脸皮,上前拱了拱手:“王尚,您老可好?”
这个文官,正是兵部尚王敞,他是全天下的兵马该管,又是六部尚,就连锦衣卫们,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王敞并没有回董振的话,而是沉声道:“仇钺何在?”
他不认识仇钺,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这支军队的领头者,更不代表他不知道今ri所要发生的大事。
仇钺的右手,满是汗水,捏着腰间的刀把,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始终不敢将入鞘的血刀,重新拔出半寸。
倘若对面站着的是刘瑾一党,仇将军的大刀,恐怕早就饥渴难耐了。别说尚,就是焦阁老站在面前,他也敢将刀架在焦芳的脖子上。
但他却不敢这么对王敞,不是因为王老头正直清廉,更不是因为老王通晓兵事,而是因为王尚的身后,站着皇帝!
前任兵部尚曹元是刘瑾的死党,下台之后,上任的王敞,事事紧随朱寿的脚步,皇帝说一,他决不会说二。
王敞出现在这儿,难道是皇帝的旨意?莫非计策有变?仇将军的心里,七上八下,乱作一团。
“汉英兄!”一个豪爽的声音,从城门洞中传来,张永骑着他那匹宝马,从yin影中慢慢走了出来,笑道,“多ri不见,没想竟在此处相遇。”
王敞也不跟他客套,平静地说道:“圣上只召见你一人,其余人等,尽皆出城,自去昌平驻留。”
昌平?张永苦笑了一下,皇帝这是想做什么?明明已经点头了,却又多此一举!
腹诽归腹诽,皇帝的旨意,张提督不敢不从,只得低声问道:“那这些尸首……”
王敞叹了口气:“抬出城外,掩埋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事已至此,何苦再画蛇添足?”
“在下带着几个家丁,去探望妹妹,可否?”马国舅及时站了出来,没有兵马在手中,他的心里,有些没谱,站在对面的,可是刘老大!
王敞犹豫了一会,似乎在衡量得失,他盯着脸se红白不定的马国舅,缓缓说道:“五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