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强大的火势,忽然之间就席卷整个城头的火势,让城下的土鲁番人胆怯了。
“撒者儿蒙真主恩召了。”虎力纳咱儿在长盾的掩护下,对西门方向,长叹一声。
排在最前方的畏兀儿人,手持长枪,将试图冲出乌龟阵的着火士卒,一一戳死。没有阵形的掩护,这些士卒的个人武勇,在严密的军阵面前,毫无用处。
数十名浑身着火的土鲁番士卒,分不清方向,朝城墙之外扑去。有些人摔落在城中,被带着刀枪的畏兀儿健妇们杀死,她们是乌兰贞的最后一张底牌。有些人摔落在城外,同伴们却不敢离开长盾的掩护,上前去救助,城头的弓箭,依然一阵紧接着一阵,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伙伴们被烧死。
一个土鲁番人冲出火光闪闪的烟雾,痛得在地上翻滚,嘶吼声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一截黑黑的焦炭。
也许他是某个女子的意中人,也许他是某个小孩的父亲,也许他是某个少年敬佩的大哥,但在战场之上,人命,一文不值。
围观的畏兀儿人也看得麻木了,他们和土鲁番人虽然是世仇,但亲眼见到一个大活人被烧死,内心也不禁有些感伤。
不管是畏兀儿人,还是土鲁番人、汉人,如果没有出现在这个战场上,他们,也就是一群很普通的人。
会哭、会叫、会喊、会害怕,没有人生下来就是铁打的战士。
张云霖见城下剩余的土鲁番人缓缓退去,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又返回了战斗仍然激烈的南门。
火势渐渐小了,浓烟也慢慢散去,还守在原地的陶应龙,忽然看见紧靠自己这侧的一面墙垛下,一只烧得皮开肉绽的手臂,从死人堆里探了出来。
是撒者儿!
他一直排在乌龟阵的最前方,火起之时,亲兵们冲向明军,都被戳死,而他反被压在最下面,又紧靠墙垛,既没有被烧死,也没有被浓烟闷死。
除了被烧伤的左手臂,撒者儿竟然奇迹般地生还了。
“愿降大明否?”
陶应龙用蒙古语问道,撒者儿是他只丁的亲弟弟,也是土鲁番的大将,用处还是非常大的。
撒者儿的五官,是典型的蒙古人长相,宽大的脸上,有着浓密的胡须,双目圆睁,怒视着四周的明军。
“呸!”撒者儿吐了一口血沫,用畏兀儿话回道,“明寇侵我家园,杀我百姓,士可杀,不可辱,我土鲁番只有死将军,没有降将军!满速儿苏丹是黄金家族后裔,你们这群明寇,夺了我蒙古人的江山不说,还斩尽杀绝,灭人宗祠!畏兀儿兄弟们,我们土鲁番人的今ri,就是你等的明ri!”
他人本来就生得威猛,畏兀儿语也说得流利,孤身一人的声势,更是为他添了不少的光彩。
想当英雄?陶应龙听完畏兀儿亲兵的翻译,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同样用汉话大声说道:“蒙元侵我汉人的大宋,高皇帝以一介布衣起兵,堂堂正正,夺取天下,自古为帝者,无人能出其右。其恩德,泽被天下,畏兀儿兄弟们,你们的祖地,是在高昌!是被谁吞并的?”
他每说一句话,当翻译的亲兵便重复一次,四周的畏兀儿士卒都大声回应道:“土鲁番人!”
“又是谁给了你们土地、草原和牛羊?”陶应龙回望着四周,眼光所到之处,都是一群群愤怒的畏兀儿人。
“大明皇帝!”畏兀儿士卒们齐声高呼。
其实回纥的祖地,并不在高昌,不过这些士卒都是草莽汉子,哪里懂得历史,他们只知道数百年的祖居地,被蒙古人的别种强占了两百多年。
熟读史的陶应龙也无意于揭露历史的真相,因为这并不重要,他所需要的,是畏兀儿士卒们的怒气和士气。
这两种品质,都能被很快传染开来,这才是守城之将最应该做的事。
他没有王守仁那种守城大才,也没有王圣人的思想,在鼓舞了士气之后,撒者儿,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一点,撒者儿同样明白,他闭上了双眼,心中默念道:“穆罕默德,是主使者……”
陶应龙惋惜地看了对手一眼,这也是一个英雄,可惜,英雄的命,都是丢在战场之上的。牵牛寨一役后,少年陶应龙的心里,便没有了英雄的**。
活下来,活得更好一些,才是他不停战斗的唯一目的。
数十支长箭she出,将紧闭双眼的撒者儿,she成了一个马蜂窝,血花四溅中,这个英勇的土鲁番人,倒毙于地。
他的头,不偏不倚,对着正西方,那儿,有一个名叫麦加的大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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