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找…找梁红玉。”韩世忠别扭的弯腰行了个礼,“你行个方便。”
“什么梁红玉、梁青玉!”被搅扰的婢子十分不满,掩唇又打了个哈欠,“这是李园,你找错地儿了!”说完,便要关门。
韩世忠着急,抬了手肘抵住,不让人关。
婢子恼了,眼看着就要朝里面叫人。
“麻烦行个方便。”后赶过来的九思,跑得有些急,略喘,他从袖里抹了锭碎银出来,递给那小婢子,“劳烦传达则个,就告诉李师师李娘子,说门口有个叫九思的小厮,来跟娘子换块红玉佩环,白日里约好的,传了便知。”
年轻婢子得了好处,也不困了,犹豫一下,很快就去传话了。
韩世忠睨了眼九思,“还是你们这些人厉害,弯弯道道实在多!”
九思双手兜在袖子里,不看他也不回答。
韩世忠知道先前那番话估计惹恼了他,他摸了摸鼻子,也不多计较。
婢子很快就回来开门,引着两人进来,嘱咐道,“动静小些,咱家娘子说了,千万别惹醒了李姥。”李姥是这园子的主人,年幼失去所有亲人的李师师成了流落街头的孤女,隶属倡籍的李姥便把她收养下来,花了好大一番功夫,请了不少老师,才把李师师调教成了名满京华的歌妓。
深深院宇,回廊曲曲转转,一行三人走了会儿才到了一个铺陈典雅的小厅,素青的桌布,四壁泼墨淡雅,挂山水画和几只翎毛,一扇吊窗挽起,一面窗户便框住外头一副修竹绿湖之景,掩映着一道冷月。
红玉今夜刺杀童贯时,伤到了后腰,在九思和韩世忠两人来之前,李师师正帮助她上药。红玉听了婢女传话,说是九思找,这才想起对他尚未交代,也亏得他能找到这里。李师师看她神色,便允了人进来。
本以为只有九思一人,哪晓得后头还跟着一个韩世忠,红玉怔愣了一下。
李师师遣退了婢子,自顾自的抿了口茶水,这才打量了下来人,问红玉,“这便是你那两个没什么用的帮手?”
一句话说得九思和韩世忠脸都烧起来了。
九思在药铺做了几个月工,对药理敏感,他进门便嗅到了药味,皱眉上前两步问红玉,“可是伤了哪里?”
“无碍的。”红玉看着他一脸焦急,有些愧疚,“拖累你到这深夜,我安好,赶紧回了吧,你一走便不见人影,仔细药堂找你麻烦。”
九思不接话,依旧皱眉,倔强看着红玉。
被冷落的韩世忠也跟着上前,“红玉姑娘,你也跟我回家吧。”
“回家?我哪还有家?”红玉腰侧传来刺痛,她不舒服的挪了下坐着的身子,自顾自的转着茶杯,思怵了一下,抬头对着韩世忠,“大人,你也回了吧,红玉这段日子多有搅扰,已经给你带来了太多麻烦。”
晓得红玉心生离意,既然诚实面对了自己心意的韩世忠,自然舍不得,他一急,上前抓了红玉的手,“你不跟我回,去哪?”他示意了一眼九思,“那小子怕也是没着落,你能跟他一块儿?住这…这地…”他环扫了一下李师师的整个屋子,一下子就对上了李师师轻睨过来的目光,一下就哑了。
“我这怎么?难道还能委屈了你的红玉小娘子?”李师师轻飘飘一句话,说得风轻云淡,却引了三人哗然的变脸。
韩世忠一下子哽住了,又解释不来,也不想解释,他挠了挠自己后脑勺,直露露的看着红玉。
九思在一旁抿唇不做声。
倒是红玉,本没存什么绮年,被李师师这样一说,往日里那点隐晦又压抑的情愫丝丝慢慢的就浮上了心头,夜越来夜深,室内点了盏青花瓷灯,微黄又氤氲的灯光,笼罩住了离灯火最近的红玉身上。
到底是年轻的小娘子,鲜嫩娇羞,带点尴尬,格外美好。红玉侧头,以自己尚且没意识到的似嗔似怨的眼神瞪睇了一下李师师,一双先前染了点泪水气的眸子,水光荡漾。
韩世忠和九思静立一旁,皆屏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