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回过神来的时候,卜一卦已经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一改曾经慵懒的样子,眼神中精光闪烁。沈光知道,有些事总要找个时间说个清楚,生死之际放透露出惊天秘密的戏码,在好莱坞都越用越少,只有国内的几位知名导演还在不厌其烦的展现出生死一刻的悲情与壮阔。与其死前最后半句成为男主角一生的线索,不如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是谁。“西湖边上的事你猜对了一半。你婶子是姓洛,同你母亲的来头一样扑朔迷离。但是,西湖边上同你母亲的来历无关,只是你婶子的一个故人。算起来,大概应该是你婶子的叔伯辈分,具体怎么称呼,我也不清楚,从来没有见过面,只是知道有这么一户人家在,听调不听封。怎么,老爷子离家同西湖边上有关系?”
黄寺接过话头,“老二,老爷子让你去趟西湖边上,带着壶。具体没细说,估计你能猜着,和我们说说。”接着,黄寺将这几天的事情清楚的说了出来。从卜一卦遇刺开始,到捷达车结束。白苍听到这些话也把目光从信上收回来,投向沈光。
“老爷子一声没吭就走了?老三呢?也没在家?”沈光并没有特别惊讶于老爷子送壶的事情,这只茶壶上有某个家族的家族纹,这件事大概黄寺和白苍都不知道,而沈光也是偶然的一次机会看到,问了老爷子,老爷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告诉了他一个关乎壶的故事,而之后,便是那个洛姓女子成了沈光的妻子,这里面千丝万缕的联系,沈光懒得说,说起来太复杂,但却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欲言一事,先展一纸,这不是沈光的风格。
“老三应该是和老爷子一起走的,枪没拿,估计是没什么危险,但是走的挺急,左脚鞋带绑的不紧,脚印显得有些松垮。”白苍说着自己在门外看到的东西。
卜一卦面对着几个前辈展现出的能力一声不吭,只是认真的听着,同时,眼神越来越亮,白苍说的话在他眼前仿佛铺开了一条康庄大道。论观察能力,卜一卦在同龄人中绝对是翘楚,这在对女人罩杯测评的准确性上可见一斑,当然,每次测评都需要实际的验证,这个过程不足为外人道。而白苍潜移默化中教授于卜一卦的本事,已经从见微知著变为抽丝剥茧,并无层次上的提高,但却更容易同高智商结合,继而让事情更加清晰。
沈光沉吟片刻,将分析整理的结果简单的说了出来,“老爷子让我去西湖边上,应该就是去我刚说过的那家人家,说来奇怪,我迄今为止没见过任何关于那户人家的消息,这不平常。而壶,我猜是老爷子的信物,这个壶同洛家有些渊源,详情我不是很清楚,老爷子只是简单说过,与大局无关。另外,捷达上应该是葛老大的人…”
话说到这里,黄寺忽然出言打断到“什么葛老大,不认识,说葛婴行了,烦。”
沈光苦笑着摇摇头,继续说“葛婴的人来这边肯定是有备而来,可是为什么不是去年不是前年偏偏是卜一卦高考榜单刚出的时候来?樱子姐留下的信上有这么一句,可是谁会知道就是今年?还是我们身边…一直就没我们想象的安全?”沈光说完这句话,目光扫向门口几处小房子,那里是这个宅子的护卫们住的地方,自从陶侃收了鸽子,护卫们就都在那几间房子中待命。而沈光目光中的怀疑,毫无疑问是对着这些相对是外人的护卫。
“老二,肯定不是他们,平日里他们连宅子都不进一步,不可能知道这么多事情,”黄寺搓了搓手,护卫是他亲自调查并带到宅子的,对这些人,他有绝对的信任。“至于为什么是今年,你今年第一次回来,大概不知道咱家这大少爷今年涅槃的样子有多吓人,说浪子回头肯定是肤浅了,这孩子今年的架势大概可以称为覆水可收,仿佛时间在他身上没走,只是存起来了,然后今年一年花光,还送了二分半的利息…”
“所以,你是说,之所以是今年,是因为我太高调了?”卜一卦对此深感不满,他知道时间走的飞快,而留给自己的时间越来越短,加之母亲的遗愿,所以让他爆发出超常的战斗力。现在听到这句话,仿佛是因为自己的过分努力才导致整个事情的急剧恶化,他心中颇为忿忿不平。
“你别急,黄老五不是这个意思,今年所有的情况都开始变的不受控制了起来,一开始是几家我*控的公司集体欲图跳出我的掌控,虽然最后平息了事态,但是也把我从幕后揪到了台前,也是这几年安稳日子过惯了,警惕性差了许多。那些人应该也没有什么把握这几家公司同我有关,但是现在,他们应该很确认了。不过还好,不是所有的公司,不成的话,这几家公司做成毒丸抛掉就好。”沈光开始将今年他在外遇到的事情娓娓道来,而这个流程在之前,都是他说,老爷子听,继而指摘些错处。“接着,便是洛书,哦,就是我媳妇,莫名其妙的接到些消息,有些,便是从西湖边上的那户人家传出来的,说什么马脱缰燕离巢会影响时局,让洛书先回西湖边上住些时日。这里面,未尝没有押她为质子的意思,而现在看来,这脱缰马应该就是你小子,不错啊,都有影响时局的能力了。”说到这里,沈光毫不掩饰眼里的赞许。
“沈叔,说点重点吧,我爷爷会去哪?”卜一卦对沈光的赞许虽然有些陶醉,但是失去至亲消息的现状让他颇觉无助,只能求助于沈光的智慧。
“老爷子现在只有两个地方可以去,第一,葛婴那里,黄老五你别这么瞅我,你心里也知道,就是不想认。老爷子对葛婴虽然有怀疑,但现在让老爷子选,肯定会选信葛婴。外面波澜诡谲,葛婴没这么大的本事,肯定是有些大户人家看着形势越来越脱控,想要做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这个时候,老爷子如果走出来说支持谁,那么就显得有些价值了。第二,这个选择我一直不想说,老爷子可能去了京城。”沈光停下话语看着卜一卦,当年从京城出来的时候,这孩子还不记事,而此时这两个字有多振聋发聩,就看卜一卦对时局是否敏感了。
卜一卦毫不理会沈光的目光,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京城这两个字在这个宅子里已经成为了禁语,没人提起,有时候是懒得提,更多时候是厌恶。仿佛这两个字上沾染的并不仅仅是血红色,而是有些地方已经结痂,将深层的腐烂掩盖的如此彻底。此时说出来老爷子可能在京城,卜一卦心中有了一个大胆到让自己颤抖的推论,老爷子,这是要出山了?
卜一卦抬起头,对着沈光点点头,示意他自己已经明白了他语言深处的意思。“白叔,黄叔,沈叔,我们不说了,既然爷爷安全,那么他去哪都好。总有一天我们一家人会重新坐在一起,看爷爷笑,听你们讲故事,陪着我吹牛。天下很大,大到我无法揣测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会在哪儿惦记着你们,但是,这些年有你们陪着我,照顾着我,我很快乐。爷爷说,让我自己走出这个宅子,走出这个小城,便是告诉我,外面天高海阔,不管我是学脱缰马亦或者是离巢燕,都已经到了该自己照顾自己的年龄,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等到某一天,再和你们一起,到时候,你们听我讲故事,和爷爷一起笑,我再给你们带个人回来,陪你们一起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