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韦恩对卜一卦能猜到他的来历毫不惊讶。在他们得到的消息里,重中之重就是卜一卦对线索的分析能力,并且根据这个能力做出了让陈韦恩主动暴露身份的选择。如果等到卜一卦自己抽丝剥茧得到这个信息,天知道这个已经展示出异常天赋的孩子会弄出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从一开始陈韦恩在张偲锋面前展示出不一样的身手,就是在向卜一卦透露一些消息,但今天的见面,却是完全被时事所迫的意料之外的事。
陈韦恩整理了一下语言,他即将说出的事情有些震撼,眼前这个孩子是否能承受的住,他不知道,但已经走到这一步,没什么可以后退的路。陈伟恩示意张偲锋扶稳刚刚从悲痛中清醒过来的卜一卦,说到:“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韦恩,算起来,洛书、洛神、你母亲洛樱以及现在是不是还和我们是一类人的洛琴,都是可以算做我的阿姨,我母亲叫洛棋,你不要用这个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已经推论出了应该还有一个叫洛画的阿姨,死了,今年的事。”陈韦恩仔细挑选了一下重磅信息里最轻的一个扔了出来。
在陈韦恩说到洛琴的时候,卜一卦敏感的发现,琴棋书画少个画。于是便眼神中流露出询问,而陈韦恩也丝毫没有避讳的回答了他。但是卜一卦仍然发现一个问题,洛画是在今年死的,这个时间段不得不让卜一卦联想到,素未谋面的洛画阿姨,死因是否和他有关,于是问向陈韦恩:“洛画阿姨的死,我大概需要承担多少责任?”
陈韦恩苦笑一下,他轻描淡写带过的半句话仍然让卜一卦发现了问题。陈韦恩继续说:“我们简单点说吧,你应该知道,这些阿姨们都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她们从小就在一个院子里生活,虽然年纪有些差别,但反而因为这些年纪更显得亲昵。毕竟,那个宅子里等于养着上好的扬州瘦马,只等着货卖帝王家,虽然这里有我的母亲,但是我觉得这么说她也不会太在意。继续说宅子,如果年龄太过接近,在宅子里就会有了太多的勾心斗角,也就不会有她们这么多年来的姐妹情深…”
陈韦恩话没说完,卜一卦摆了摆手打断到:“不用绕圈子,你我暂时还没到熟悉的地步,不用太过考虑我是否能接受你接下来说的话,说好的简单点说,现在越说越复杂了。”
陈韦恩继续苦笑,这个表情自从见了卜一卦就仿佛凝固在了他脸上。虽然情报里说的很清楚,卜一卦的天赋有些异常,可不亲自面对,就不会知道这个孩子的敏锐有多么可怕。于是太多的借口啊理由啊都变成了玩笑,甚至可能说出来的时候就成为一道不可弥补的裂痕,这个结果,陈韦恩暂时承受不起。陈韦恩揉了揉已经苦笑到麻木的脸说:“好吧,洛画姨是死在京城,为了调查你父亲是否还活着。对,彭郁,就是他。”
卜一卦身子一晃,这个名字在他心目中虽异常陌生但却那样温暖,记忆中所有关乎父亲的影像都模模糊糊,他甚至想不起自己父亲的样子,可是这个名字,就那如同烫在骨子里,带着血脉相连的温度。卜一卦脸上的平静瞬间起了波澜,急匆匆的问:“结果呢?结果是什么?我父亲还活着么?”
陈韦恩斟酌了一下,吐出两个字:“活着。”
卜一卦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在地,幸亏身边一直有张偲锋和曲文的搀扶,两人一边一个架住差点再次跌倒的卜一卦。没人能知道,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的卜一卦心中有多少惊喜,他很久以来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同他有血缘关系的就只有彭老爷子一个人。虽然所有人在提到彭郁的时候,都只说彭郁失踪了,没人能确定他的死活,可这么多年来,一直杳无音讯的彭郁,早在卜一卦心中和母亲的牌位并在了一起。此时,这个消息等同于将自己的父亲复活,这种狂喜无法言表,而一天能经历悲喜两重天的心境,让卜一卦脚下有些发飘。
陈韦恩看着卜一卦的表现,有些伤感。他、卜一卦、曲文、张偲锋,其实说起来都是半大小子的年纪,说破大天就是个十八岁不到的年纪,但现在压在他们背上的担子已经是几辈人传下的,越传越重。曲文和张偲锋还好,一个是父亲的梦想,一个是爷爷的光荣,可他和卜一卦身上的,却有着太多人的秘密。
卜一卦平复了一下情绪问到:“那么,我父亲现在在哪?他还好么?为什么从来没有来找过我们?为什么爷爷他们也从来找不到他?”心情平复的卜一卦瞬间就发现了问题,如果他父亲早不在人世,那么这些问题自然不是问题。可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来,彭郁这个他应该称作父亲的男人从来没有出现过,甚至彭老爷子动用关系也没有任何消息。要么,是彭郁现在已经没有自由,要么,就是彭郁在刻意躲避些什么。
陈韦恩现在感觉自己仿佛一个宝藏,卜一卦一铲子一铲子挖走的,在别人看来都是收获与财富,但对宝藏来说,这些都是鲜血和嫩肉。陈韦恩咬了咬牙说:“接下来的话,你确定要让他们两个听到?”说着,指了指张偲锋和曲文。
卜一卦丝毫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在他看来,此时和他并肩站在一切的两个人,不仅仅再如同他以前设想的,会是自己最牢固的盟友,而已经成为自己的亲人。而此时肩膀上传来的力道更让他知道,这两个人,无论何时,都会这样站在他身侧,毫不退让。张偲锋的目光越过卜一卦在空中同曲文的目光交汇,两个人的眼中都充满笑意,有些时候,信任便是朋友间无言的黏合剂,轻轻一抹,就粘了一生。
陈韦恩看着三个人的态度,心里一股暖流。他十六岁的时候就被身为平原之箭副总指挥的父亲扔到越南的丛林里历练,两年来,没有朋友只有敌人,到了复旦之前,他甚至将复旦理解成了都市里的丛林,在这里,他仍然需要自己生活,不让别人发现他的弱点。忽然,陈韦恩觉得有些羡慕,在心里轻轻的念叨了一声,有朋友,真好。
一卦感受到陈韦恩莫名的沉默,第一次,猜不到这个男人心中此时在想什么。可此时这个男人心中压着自己身世的秘密,于是卜一卦张嘴催促到:“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陈韦恩从思绪中跳脱出来,忽然将目光投向卜一卦的身后,眉头紧蹙,两只手分别比出八三的手势。不远处走过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步伐轻快,目若鹰隼。高高瘦瘦的男子几步走到卜一卦和陈韦恩中间,对着卜一卦说:“有人让我给你带句话,是皇帝,便安坐龙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