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边上有家不大不小的镇子,镇子门口开着一家据说有几百年历史的小店。小店的老板此时眯着眼掏着耳朵,舒爽的嘴里哼出声来。这家店是老板从父亲手里继承过来的,几代人只会做烩面,但这小地方的人,要求没有那么高,有家常年开着的店铺,有口吃起来还算舒心的热乎饭食就已经足够了,至于味道,没走过太远的乡民们哪知道还有什么东西是好吃的?
老板正在舒爽着,一个老人走进店来。老人浑浊的目光在小店里扫视了一圈,满意的坐了下来。这种小铺子哪有闲钱雇个跑堂的,老板只能放下手里的活,手在围裙上抹了一下小跑出来,对着看起来面生的外地人问道:“老爷子,吃点什么?”
老爷子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答道:“成老三家最近这是长出息了?除了烩面,你家还会做点什么?哦,对了,烩面也有好多种。”
老板一愣,成老三是他父亲。据说成家那辈人有哥五个,老大在生出来不久就夭折了,老二也没扛过三岁,老四老五在河边游泳的时候正赶上发大水,一茬也就没了,只剩下他父亲成老三接手这家店。邻居都说,这成家老店就是命不该绝,五个里面还能剩下一个,在那个年月,一家七八个孩子最后一个不剩的也不少见,成家,算是运气好的。
没等成家老板搭腔,老头自顾自的说道:“来碗羊肉烩面。告诉你哈小子,汤要是不白,面要是不劲道我可不给钱!对了,还有辣椒油碟和糖蒜,我可是你家地地道道的老主顾,这你骗不了我!”
看着老神在在的老头,成老板应了一声,腿脚麻利的向后厨跑去。这家店里里外外就他一个人,镇子小,店自然人流也不多,娶了个如花似玉大姑娘的成罱乾自然舍不得让自家婆娘来这个破店抛头露面,除了三餐饭食来店里吃上一口,平时都在家里哄孩子,老镇子人心平和,没出过什么吃饭不给钱的破事。
老头在前厅无聊的左右环视着,嘴角的笑容更盛。他伸出手在墙上敲了敲,自言自语的说道:“还是那面满是窟窿的老墙,这成老三,抠搜的很啊!”
没多久,一碗热气腾腾的烩面端上桌来,一起放下的,还有成罱乾三只手指头夹着的两只小碟,一碟红彤彤的辣椒油配上一碟白嫩嫩的糖蒜,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放下东西的成老板没敢走,他最怕碰见老人这种老主顾,这些人有个习惯,就是对比他和他爹的手艺。自家人知自家事,这老手艺传承如果单纯是传而不思变,自然会越传越差,口耳相传的东西丢个三成本事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成罱乾不是不想变,这一亩三分地上就这么点东西,拿什么变?
老头先将油碟全倒在面里搅和匀称了之后,才挑起一筷子面轻轻吹了吹,用力一吸,一筷子面就进了嘴里,看着老人张开嘴丝丝哈哈的吸着冷气,成罱乾暗自偷笑。这面刚出锅,加上揉面的时候混着油,哪有那么快凉下来,本来应该提醒一句,看着老人这一副门清的样子,成老板乐不得看他出个丑。
将嘴里的一口面嚼碎咽下肚,老人又夹起一瓣糖蒜扔进嘴里,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嘴里不出成老板意料的说出一句:“手艺不错,但不是成老三的那个味。”
成罱乾点点头附和着:“老爷子走的时候着急,秘方和手艺都是我在身边看着偷摸自己琢磨的。味道不好,老爷子您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