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离开的路上,黄寺看着发呆的卜一卦有些心疼。他是看着卜一卦长大的,也亲眼看着这个孩子一步一步从没心没肺的纨绔子弟变成了如今被鲜血泡着的模样。人生必然需要成长,可这种成长的速度太快,必然会带来撕裂般的疼痛,神经上的粗打磨砺,比*上来的残忍得多。
谁都不知道卜一卦一直在思考些什么,日后的某一天里,曲文问卜一卦当时的心思,卜一卦捻着手里不到三百块的金刚菩提手串轻轻一笑说道:“想怎么活下去,又怎么能让你们活下去。”
车子停稳在岑参家的大院子外面,忙碌了一夜的卜一卦走下车来才发现,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岑参雇佣的园丁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辛勤工作,有人在果树上修剪枝杈,有人在地里翻弄着什么。江南之所以被称为鱼米之乡,便是因为从来不会有着让土体从来不用停下来休息的良好气候,无论蔬菜还是稻米,这里的土地仿佛天赐的馈赠般不停的将人类需要的植物培养成熟,被乾隆皇帝称为“第一江山春好处”的苏北小城,四季不停的散发出自己独特的气质和魅力。
卜一卦下车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看着不远处停稳的一辆皮卡微微皱眉问道:“这是?”
负责开车的司机走下车来说道:“老白说,这是咱自己人的遗体,无论怎么处理都要交给你,哥们挺惨的,身上很多骨节都断了,软趴趴的……”
卜一卦点头感谢道:“帮我谢谢白叔,这件事我没想到,还是他想得比较多些。那个小楼里其他的人呢?”
“现场应该已经被封锁了,我们离开的时候就有警察赶来的消息。不过不用太担心,这件事不是一般级别可以插手的,估计做了现场勘查之后就会不了了之。只是可怜了那个引爆了身上炸弹的姑娘,我们连尸体都没找到。”司机汇报着白苍在路上传过来的消息。
卜一卦叹了口气,小楼里的战斗没有留下活口,他不关心白苍是怎么得到的战斗细节方向的消息,可对聂小菊和刘静,他心里充满了歉疚。他低声同黄寺说道:“黄叔,等下记得提醒我问问岑参,刘静他们有没有别的家人,想办法做些补偿吧,要不然睡不好……”
黄寺点点头,当时惨烈的画面仿佛还印在他的脑子里,那个壮硕的女子冲入敌阵中最后的笑声,依然时不时的在他耳边响起。
听到了消息的岑参迎了出来,他到家也没有多久,在安顿好了曾冉的遗体后他刚将身上的衣衫换掉,就听到了卜一卦等人回来的消息,鞋子都没有来得及穿,便趿拉着拖鞋跑了出来。
路两旁的园丁们看到自己的大老板穿着拖鞋的样子没有任何大惊小怪,岑参虽然家底丰厚,可闲下来的时候总喜欢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学学剪枝学学插秧,别人问他为什么,他总是不好意思的挠头笑笑说道:“同他们在一起,安心。”
可园丁们发现,以前走到他们身边总会笑着打招呼的大老板仿佛心情很沉重。不仅脸上惯常的笑容没有了,甚至眼角眉梢间还藏着些悲凉。悲凉这个词语本来不在他们的词典里,可这种感觉便是这样,熟稔的人的情绪,总会很轻易的被身边人发现。
岑参走到两人身边,卜一卦指了指不远处的皮卡说道:“刘静在那台车上,找个地方让他入土为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