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卫民风彪悍,也不敢对上锦衣卫和东厂。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两拨人马在大沽口岸严正以待的目的是什么?按照江大人死前的推测,东厂厂公怀恩和司礼监掌印太监怀安之间争权斗势,积怨久矣,势力互相渗透,以监视对方,伺机发动攻击。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沈今竹别无选择的信任顶头上司厂公,可是万一东厂有人将她的行踪泄密给了怀安,自己就是死路一条了,所以现在不能贸然找东厂的人自暴身份,最安全的方法是潜入京城,亲自将东西交给厂公。怎么样才能闯关大沽口呢?沈今竹看着看着甲板上一条小海鲸,心中有了一个计划……
大沽口海港一个锦衣卫设置的关卡,林凤等人扮作的渔民用独轮车推着一筐筐鱼虾通关,佩戴者绣春刀的锦衣卫核对着文引勘合,一个个的放行,果然连箩筐的鱼虾都要倒出来检查,根本无法夹带藏人。
四个独轮车都通过检查过去了,轮到第五辆车时,锦衣卫眼睛一亮,拦住了去路,推车的水手点头哈腰说道:“这位爷,这车上就装着一条小鲸鱼,别无他物,根本无法藏钦犯的。”
锦衣卫踢踹着鲸鱼的硕大的肚皮,说道:“我眼睛不瞎,这大鱼肚子够装进一个人的了,把肚皮剖开看看。”
水手忙用手抚摸着鲸鱼光滑的肚皮,解释说道:“不用剖开了吧,您瞧瞧这肚皮没有缝线的痕迹,人如何藏进去?即使真进去藏着了,这会子定也憋死了。”
锦衣卫不耐烦的说道:“上头下的命令是生要抓人,死要见尸,任何可能藏物的地方都要搜检,别啰嗦了,赶紧剖开让我瞧瞧。后面还排着老长的队呢,别耽误时间。”
林凤扮作的船长过来说和,“这位爷,这鱼一旦开膛破肚就不新鲜了,这条小鲸鱼是要送到馆子里做鱼生的,破了肚的饭馆不肯收啊,求您放——”
没等林凤把话说完,锦衣卫刷的一声拔出了绣春刀刺进小鲸鱼柔软的鱼腹,双手一正一反握着刀柄,弓步下沉移动着步伐,将鱼腹从头到尾的划开了,里头肠肚等物流了一地,本来就泥泞的路上
更加狼藉,散发着海物特有的血腥味!
周围的水手们发出了阵阵惋惜,原本可以卖高价做鱼生的就这样毁了,不仅仅是林凤,就连后面排队等候检查的渔民水手们也议论纷纷,锦衣卫有些下不了台,便不甘心的捂着鼻子用绣春刀挑开肚皮翻检着鱼腹,这里的喧哗引起了一队东厂番役的注意。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黑色直身,头戴黑色圆帽,穿着白皮靴,身披一件骚包的银狐皮大氅,黄瘦面皮、身形有些瘦小、不阴不阳的公公,他腰间悬挂着象牙雕的牙牌,这身打扮一看就是档头以上品级的公公,身后还跟着十个头戴尖纱帽,穿着褐色棉衣,腰间悬着竹牌的东厂番役。
为首的公公用一块西洋蕾丝镶边的绣花手帕遮着口鼻,阴阳怪气的说道:“哟!咱家头一回晓得着绣春刀用来剖鱼是一绝呀!回头去给厂公说道说道,锦衣卫这几年是广纳贤才啊,连厨子都能配上绣春刀了。”
那锦衣卫抽出鱼腹中的绣春刀,对公公怒目而视,却不敢反驳什么,东厂原本有监督锦衣卫的职能,地位在锦衣卫之上,何况这个公公出行前呼后拥的,气场强大,开口就提到了厂公,恐怕是东厂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公公慢慢走进了,腰间椭圆形的象牙牌字迹清晰可见,上头刻着“档头佩戴此牌,不许借失,违者同罪”,锦衣卫暗道,原来是个东厂百户档头、厂公心腹,难怪如此牛气。
锦衣卫的目光盯着牙牌,公公冷笑一声,说道:“看够了没有,要不要搜一搜呀!我身上藏了不少宝贝呢!”
锦衣卫暗中鄙夷的说道:瞧你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男人身上最重要的宝贝早就没了罢?臭阉人,就敢在我面前威风罢了,在厂公面前还不是一条老狗!等厂公倒台了,老子一定要把你拖到下诏狱学狗叫,心中虽如此想,面上却不敢吱声。
“哎哟哟,瞧这地上脏的,咱家隔夜的饭都快被膈应的吐出来了。”公公捂着口鼻的帕子遮住了眼睛,“这地上没个落脚的地方,咱家的白皮靴都快成泥靴了,衣冠不整,成何体统,来人呀,背着咱家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咱家还以为有什么热闹呢,原来是围观锦衣卫下厨啊!”
一个身强力壮的番役赶紧俯下身,背着公公往回走,就在这时,回头路上有两个水手推搡着吵起来了:“干嘛干嘛?是赶孝帽呢,到处加塞,也不看看你爷爷让不让!”
“你这鳖孙,敢推你爷爷,不怕天打雷劈么!”
水手顺手抓起一只大螃蟹往对方脸上扔去,“爷爷今天请你吃大螃蟹!”
对手眼疾手快,侧身避过了,同时举起一条马鲛鱼当做武器砸去,“大过年的,爷爷给你发个大红包!”螃蟹和马鲛鱼都殃及无辜,天津卫大多是军户和大头兵的后裔,祖辈随着跟随建文帝迁都北京而在此地屯田生根的,因此民风彪悍,好勇斗狠,本来这群人等着就憋了一肚子火,碍着锦衣卫不敢发作,此刻居然被同为水手扔的螃蟹、马鲛鱼招呼到脸上去了,顿时怒火直冒,谩骂拳脚几个来回,波及的人越来越多,一时间混战起来了,引起了一阵骚乱。
回头路被泥地里厮打的众人堵住了,趴在手下脊背上的公公看见身上沾满了泥浆、鱼肠、螃蟹腿的水手渔夫混战,一时恶心的干呕起来,“这条路没法走了,从锦衣卫的关卡里绕路过去吧,啧啧,真是脏了咱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