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咬住下唇,屋子里没人能答得上来。
只有曲鹤鸣,一柄破烂折扇翘着桌面,优哉游哉说书一般,“要么是宝藏要么是龙脉,你们顾家祖上不是有个可劲搜刮的玄宗爷么?那多半是钱财了,埋在哪个深坑里,等着这顺天王掘开来厉兵秣马,稳坐江山。”
云意眼神一凛,一字一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曲鹤鸣亦然郑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国之兴亡,肉食者谋。你们顾家江山,与我何干?”
风偷偷进来,带起烛火一明一灭,云意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最终只不过辩驳,“一个下作太监,三姓家奴,何以取信?”
陆晋摆摆手说:“拖出去——”
查干心里明白,二爷手底下,这样的东西没有活路。
“时候不早…………”他的话未完,云意却像是昏了头,细细的手指攥住他袖口,“陆晋…………”她咬着唇,说不出话来,眼眶里盈满了泪,偏又倔强地忍着,仔细看上一眼即可发觉,她几乎浑身都在颤。
一个字不说,他却也窥见全貌,“明日让巴音领一队人送你们南下,你放心,今天的事不会有人外传。”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要不咱俩拉个钩?”她伸出一根娇软可爱的小指头朝他弯一弯,他笑笑说:“别闹。”就像个心慈面善的长辈。
她很快换上笑脸,眼角一动,泪也伴着笑落下来,“我就知道二爷是好人,你放心,你的好我都记着呢,等我到了江北,一定想办法报答你。”
夜已深,莺时也自己醒了,跟在她后头往外去。经过曲鹤鸣身边时听他小声说:“你要死了就是报了大恩。”
云意抬腿往他身上狠踹一脚,比着口型骂,“滚你妈的蛋。”
曲鹤鸣跳起来,“嘿!嘴还挺脏!”又拉上陆晋,“你听见没有,死丫头让我滚你妈的蛋。”
云意懒得与他纠缠,快步去了,陆晋无奈道,“她还是个孩子,你收敛着点,捧高踩低不是君子所为。”
“行啊,陆晋,人掉两滴眼泪装装可怜,你还真吃这一套?图不找了,人也不要了?回去怎么交差?”
陆晋却道:“她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我这一生都在为他人抬轿做嫁衣。她问我甘不甘心,我没应声。”
曲鹤鸣问:“如今天下大乱,朝廷分崩离析,你究竟什么打算?”
他笑一笑,望着雨后初晴的夜空,低声道:“人活着,总要搏一回。”
第二日云意换一身男装,与陆晋在渡口作别。她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雨过天青色直裰,腰间缀玉色丝绦,捏一柄火葵扇,加之眉眼俊俏,恰恰是个少年公子,风流蹁跹。
朝陆晋抱拳道:“经此一别恐再无相聚之期,二爷大义,某谨记于心,来日必当相报。”
陆晋动作迟疑,显然还有些不惯,亦然拱手说:“路上艰险,殿……公子珍重。”
这就该上船,然而她朝陆晋眨眨眼,再勾勾手,神神秘秘地说:“最后送您一句话,那个曲鹤鸣目露淫光,定有所图,二爷……您要当心呐。”
陆晋露出一个“我懂了”的眼神,切切道:“谢殿下提点。”
云意满意地点点头,末了装装样子真拍他肩膀,费了老大力气,到了他身上也就挠挠痒,一丝不动。
“二爷保重。”
“公子一路顺风。”
她念叨着,“顺什么风呀,这光景顺着风要被吹到河套去。”啰啰嗦嗦的,倒也成了真。
两人各自启程,到半路查干自领了一路人向西而行,陆晋与曲鹤鸣另带一队快马折返,沿着渡口栈道往南,至狭窄处,很快见到河中飘摇的渡船。
曲鹤鸣闲来多问:“临走那死丫头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你目光淫*邪,迟早要对我下手,让我当心。”
“死丫头片子,谁救她谁他妈是孙子!”
陆晋看过来,目光平和,然而曲鹤鸣却怕了,说出来的话又给吞回去,“我救她,二爷岸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