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颜辞就大二了,许文拙开始安排她在医院进行具体的实习工作,而不是像大一那阵只许看不许动。
这样一来,颜辞的时间再一次变得紧巴巴的。除了和周天遇的约会以外,她几乎不再答应任何人的邀约,整日都保持医院,学校,柳家三点一线的生活。
真正和病人接触后,颜辞才发现医生的工作要比她想象的更加责任重大。饶是科技水平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进步,许多疾病仍旧药石无医。
虽然机器人医生每年都在不断升级,但没有思想的机械始终比不过能够独立思考的人类。除非是简单到只有一处病灶的手术,否则没有一家医院会任由机器人医生主掌整台手术。
以颜辞目前的资历,她最多在手术室里打打杂,帮主刀医生做些简单的缝合工作。可即便如此,一个月时间下来,她仍然前所未有地感受到生命的无常。
多少人躺在手术台上再也无法醒来,多少家庭在为他们失去的亲人哭泣,颜辞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够坚强了,却依旧无法想象如果哪一天她变成了那个尽了全力,但仍回天乏术的主治医生,她的内心会有多难受多煎熬。
幸运的是,许文拙眼下并没有让她从头到尾负责某个病人的打算。或许等她的医术和心肠都足够硬了,他才会放心让她作为一个独立的医生承担起责任来。
生离死别看得多了,颜辞难免会觉得抑郁。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解压的,她的诀窍是到新生儿的区域感受正能量。
有什么会比得上新生命的诞生更能让人充满希望的呢?
这天晚上,颜辞值夜班。
急救室里刚刚送进了一个腹痛难耐的女人,初步诊断是她的子宫出现了问题。仪器显示,她的子宫壁已经薄到完全承担不起任何保护作用的地步。
最佳的解决方法就是在子宫壁彻底破裂之前摘除掉整个子宫,以免日后情况恶化,导致生命危险。
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摘除子宫无疑意味着剥夺了她亲自孕育孩子的机会。诚然,她可以用自己的卵子进行体外受/精和人工培育,但她再也不可能体会到一个生命在自己腹中成长的美妙经历。
在女性异常珍贵的两千年后,这样的手术并不是只要家属同意医院就可以直接操作的。
医院必须上报母婴保护协会,由那里的专业人士和女病人谈过以后才能着手准备相关事宜。
女病人名叫杨浅,在休息室里等待的是她的四个丈夫和八个孩子。其中七个男孩,最小的一个是个女孩,瞧着不过刚上幼儿园的年龄。
对于杨浅的病情,许文拙已经和她的丈夫们具体讨论过了。他们都同意摘除子宫,毕竟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母婴协会的人正在病房里和杨浅说话,手术室和医疗人员也都差不多准备好了。
谁知此时杨浅的第七子突然起身狠狠推了小女孩一把,红着眼睛大骂道:“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为了生下你,妈妈也不会肚子疼躺在里面。四年前她就应该听医生的话直接把你流掉,该死的人是你!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里,妈妈受的罪都是你造成的!”
大家都被小男孩的临时发难震住了,还是他的亲生父亲先反应过来,急急地让他闭嘴。
小男孩一脸倔强,狠狠地盯着小女孩,不服气地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爸爸你为什么要让我闭嘴?要是没有小八,妈妈也不用……”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父亲伸手捂住了嘴。
看得出男孩的父亲很尴尬,他一面用余光打量着另外三个男人的神情,一面抱歉地对惊愕的小女孩说道:“小八,你千万别把七哥的话放在心上。妈妈生病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小七他只是太担心了才会口不择言。”
小女孩毕竟年纪还小,本能地选择了相信大人的话。她怯生生地瞄了一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小男孩,下意识地抱紧了手中的布偶。
不料一个略微年长的男孩又站出来说道:“我觉得小七说得没错,你本来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妈妈的苦都是你带来的……”他冷冷地望着小女孩,仿佛她不是他的妹妹,而是某个恶心的东西一般。
小女孩紧绷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低着头小声地啜泣起来,整个人恨不能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