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宝兰知道,她在走廊里与唐明洋的对话,其实是一场心理博弈。她不指望会得到很大的收获,但起码在他心里罩上一层黑影。
果然,唐明洋并不为宁宝兰的咄咄逼人所折服,很快就变得更加疯癫,再也见不到正常人的行为。他瞅着宁宝兰,先说她是“鬼”,后来迅速变化,竟然发起火来:“臭不要脸,你干吗缠着我?滚,你滚!”
宁宝兰冷笑:“我滚?我还没有揭穿你的真面目呢,不能滚。我会在精神病院里与你死缠烂打,让你彻底灭亡!”
宁宝兰想起母亲的惨死,想起自己的遭遇,愤怒了,眼泪直在眼眶里转。她还想再说些更加刺激的话,可一个男青年跑过来,插在他俩的中间。宁宝兰认识,他是杨阔达。杨阔达一把抓住唐明洋的手,亲热地喊:“爸,我看见我妈了。”
唐明洋用力甩开他的手:“臭不要脸,谁是你爸!”
杨阔达似乎倍受打击,一下子转向宁宝兰,求救般地说:“姨,我爸不理我。”
宁宝兰看着杨阔达的脸,可怜巴巴的,眼泪直在眼眶里转,心中大为不忍。拉住他的手:“走,我领你去找你妈。”
杨阔达悲戚地喊:“我要找我妈,我要找我妈!”跟着宁宝兰走了。
宁宝兰边走边厌恶地回头看一眼。唐明洋却又嘻嘻笑了,脸上全是迷蒙的表情,把手举到空中,喃喃地说:“我有钱,好多好多的钱。乖女儿,听话,爸有的是钱。”
“你就装吧!”宁宝兰在心里愤怒地说。看见杨阔达仍然盯着她,忽然省悟:哎呀!自己犯错误了。刚才的表现,已经不是个精神病人,而是一个正常的人在斗气。尤其领着杨阔达走,这不是一个老师在领着学生走吗!
宁宝兰松开拉他的手,嘻嘻一声,也傻笑起来。她这是在学冰儿,她发现冰儿时常就是这样傻傻地笑,摇头晃脑,十分得意。宁宝兰觉得,自己真应该向冰儿好好学习。冰儿的那些动作,全是精神病人的下意识的动作。
可宁宝兰只知道傻笑,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宁宝兰突然听到一个喊声:“你在干什么?”抬眼一看,是一个男护工,在走廊稍远的地方,朝唐明洋喊。因为唐明洋此时已经转过身,脸朝着窗外,手正在使劲地摇晃着暖气管子的外罩。男护工很生气。他戴着口罩,头上是白帽子,拿着拖布,显然刚才正在拖地。见喊叫没起作用,忙忙地跑过去:“喂!你咋回事儿,别把暖气罩子摇坏了!走开,赶紧走开!我刚才看见你与那女人在一起混。男男女女的,凑在一起成什么体统?”
宁宝兰嘿嘿傻笑着,得意地晃着头,重新往饭堂去了。杨阔达乖乖地跟着她,宛如一个听话的小男孩儿。宁宝兰心里怜悯地叹息一声。
而唐明洋,被男护工训斥一顿,只得转身,继续靠到暖气管子的外罩上,再度举手看天。
男护工哈下身子,拖着地,发出低低的声音:“唐明洋,我是大老黑!”
唐明洋现着懵懂的神情,眼睛迅速扫了扫他,却闪过去了,似乎没有听见他说话。男护工装作停脚休息的样子,把口罩摘下来,露出一张黑黑的脸,小小的眼睛。他脸上带着耻笑的神情,说:“仔细看看,是不是我?”唐明洋根本没理他,嘴里念念有词:“钱,我有钱。”
男护工把口罩重新戴上,讥讽地说:“好,继续装下去,但要听清楚我说的话,我的话对你十分重要。你难道不想逃出疯人院吗?”
唐明洋仍然木木的,举手看天。
男护工说:“你如果同意自己只留下五十万诈骗来的钱,其余的都给我们,我们会帮助你逃出去。”
唐明洋还是没有反应。
男护工过去了。宁宝兰觉得有些异样。她站在饭堂门口,现出傻傻的样子,往这边瞧。她用眼睛的余光看男护工,觉得那身影很熟悉,可又不熟悉。但似乎不是每天都进房间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宁宝兰虽然刚来,但知道,有时候,医院病房会进来一些面生的人。听护士说,是开放病房陪护病人的,为挣外快,来到封闭病房帮助收拾房间、打扫卫生,还帮助治服乱闹的病人。难道这是一个新来的陪护人员?
男护工拖着地,拖到走廊的尽头,再度回返。宁宝兰觉得,这男护工似乎是有意回返的,但又好象不是有意的。宁宝兰从远处看,觉得他的嘴在动,可又不能判断他的嘴是否真的在动,那男护工对着唐明洋,声音低低地说:“你还没看明白?我就是大老黑,是你最可靠的朋友。咱俩不是一起去过省城吗?你开车,我负责搬运你车里拉的电机。你现在不回答,咱们就不能合作了。”
唐明洋故意低下头,防止说话时,被监控器拍摄到。他低低地、颤抖地说:“我看清了,你确实是我哥们。你们真的能救我出去?”
“当然能,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能量的。”
“可是,现在,有人正在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