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经跌堕的自尊心异常脆弱,他苦着脸对着端木容咕哝说道:“我就不相信我以后真不能比那两个家伙强,如果这你都不满意,我让师兄认你当妹妹,我倒要瞧瞧,你还能在这世间找出一个比师兄更强的兄长来。”
师兄一直在车厢对面看着二人,脸上的神情很温和,就像一个阅尽世事的长辈看着自己的晚辈,他看出了二人对话里隐藏着的很多意思,却发现无论是谁其实都还不是绝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思忖片刻后他做了一个决定。
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除了飞云道本身的立场,主要是他很感谢少女对许尘的照顾,他很喜欢这少女的行事心思,因为多年前的那段只属于他自己的往事。
端木容听着这话,心想飞云道大先生是何等样身份,你我相熟闹阵调笑阵倒也罢了,怎能把大先生牵涉其中,更何况还说要让他收自己当妹妹?
这等荒唐提议,大先生断然是不会理会的,只是不理会自然便会无趣,怎能让大先生无趣?她越想越羞恼,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是因为少女的目光因为近视而过于散漫,所以强行瞪圆眼睛并不可怕,反而显得愈发可爱。
忽然这时候,师兄神情温和看着她,笑而肯定地说了两个字。
“好啊。”
车厢里忽然变得安静起来,许尘神情疑惑看着师兄,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只是一句胡闹的玩笑话,怎么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他当然不会认为师兄也是在开玩笑,因为……开玩笑,师兄会开玩笑还是师兄吗?
至于端木容更是吃惊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瞬间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低下头借着黑色秀发遮掩脸上复杂而不敢幸福的神情,盯着探出裙边的鞋头动也不敢动。
师兄因为两个人的反应笑了起来,很认真地补充说道:“这是我的荣幸。”
端木容终于知道这是真的,情绪复杂难言抬起头来望向师兄,她知道能与飞云道大先生兄妹相称是何等样的机缘,又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好处,一时间有些莫名惶恐,有些真挚的感激,更多的却是因为对方的温和目光而生出温暖的感受。
师兄看着她平静问道:“接下来你原打算如何安排?”
师兄微笑说道:“想要回西晋,还能回到都城时还可以周游数日,不知你意下如何?”
端木容不知大先生为何忽然邀请自己前往都城城,目光微转,悄悄看了许尘一眼,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微圆的漂亮小脸瞬间多了两抹好看的红晕。
“要去他的都城吗?”她低着头微羞想着,薄薄双唇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别的内容,声音比冬日荒原上的蚊子嗡鸣还要细微,“就怕耽搁大先生的行程。”
师兄温和说道:“在都城城见过老师之后,你我之间再换称谓,现在你随小师弟唤我师兄便好,至于行程也不用在意,于我而言修行便是漫游,而且我们要去一趟无仙镇,由那处归都城也算顺道。”
许尘听着师兄和端木容之间的对话,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但却下意识里不想往深入里想,直到听见要去无仙镇,想着应该是去见西门望,不由有些忧色。
担心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无论无仙镇是如何凶险的龙潭虎穴,他总不能劝说师兄这样的人物避而走之,不过忧虑的意思已经表现的非常清楚。
师兄说道:“那日在海畔不知马贼之事,便也罢了。现如今既然知道,加上抢天书时递出来的那只拳头,他总需要对这些事情做些交待。”
言语很平静温和,语速依旧缓慢,所说的内容非常简单清晰,因为这基于一个简单清晰而强大的逻辑,无论你是老天道门还是魔宗,无论你是帝国皇族还是世间名将,只要想与飞云道为敌,那么你就必须做出相应的交待。
这个世间已经很久没有人需要做出这种交待,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对飞云道后山有丝毫不敬,而上一次无奈做出交待的是西陵神殿桃山上的满山桃花。
荒原上的风从白天到黑夜不停地呼啸,卷起原野表面厚厚的雪,却寻找不到干净的地方抛洒,于是最终还是只能无奈地落在地上,雪层依旧是那样的厚,无论是滚动的车轮还是不甘的马蹄,都无法在上面碾出太过明显的声响。
某日风雪渐停,冬日从云层后方探出头来,鬼鬼祟祟地向大地投以并不热烈的目光,远处荒原间一道微伏丘陵后方忽然响起密集的马蹄声,虽然密集蹄声却依然清晰,明显只有一骑,可以想见那骑的速度快到何种程度。
大黑马拖着沉重车厢在雪地里艰难前行,低垂着头颅,缓慢啪嗒着厚唇皮儿,极为无精打彩,听着远处的马蹄声,它霍然抬起头来望着那处,乌溜溜的黑眼珠骨碌碌快速转动,显得格外警惕却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兴奋。
一道白影从覆雪丘陵后像道箭般冲了出来,那是一匹神骏异常的雪白大马,正是在王庭赛马大会上出尽风头,最后却被大黑马弄得狼狈到极点的那匹母马,马背上坐着位身着皮袄的美丽少女,自然便是那位月轮国的公主殿下陈燕秋。
雪马四蹄上染着泥垢,再也不复当时的纯洁美丽,明显经历长途奔波却没有时间时间休息,马背上的少女容颜依然美丽,眉眼间却满是悲伤与焦虑情绪,显得极为憔悴。天下三痴是世间公认最美丽的年轻修行者,而花痴可以说是三人中容貌最为好看的少女,这般憔悴实在不知为何。
狂奔着的雪马冲出丘陵,看见荒原里缓缓行来的马车,缓下了速度,当它发现拉车的是那个最可恶的黑货时,更是忍不住嘶鸣一声,既想上前狠狠与它咬杀一番,又下意识里畏怯地想要避开,纷乱的想法影响动作,它因为长途跋涉本就有些虚弱的四肢更是险些踢在了一处,踉跄地险些向前跌倒。
陈燕秋眉头微蹙,右手一提缰绳,极为勉强地控制住身下的座骑,而此时她与那辆马车相距离不过十余步,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
车厢的窗帘被缓缓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