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笑,嗜血的眸子泛出幽红的诡谲的光芒,那层光芒上蒙着深深的雾,直愣愣的冲她扑过来,以至于总给她一种重雾就要凝成水滴,从他的面上滑下来的错觉。
他的悲伤,她感同身受。
清妩不再解释了。她忽然觉得这样的阴差阳错更像上天对她的一种恩赐。
她该如何向他说明,那天晚上,整整一晚,她被一个下三滥的恶心男人折磨了整整一夜,而他们的孩子,他重视过度的宝贝,就在她的肚子里,承受着那个恶心禽兽的侮辱,一次又一次,再也不会停止。她的阿衍一身傲骨,他视孩子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他那么期待孩子降生,如果他知道,孩子是在那个禽兽的凌辱中死去的,他会受不了的,他会疯掉,他的一辈子说不定就这么完了。
“段清妩,你真了不起你知道吗?能骗到我,你真的很厉害你知道吗?”
凌衍森疯了,瞪着眼睛一步一步逼近病床,伏在她身上,双手撑着床板,手背上青筋暴起。
清妩看一眼他耸动的肩膀,他在发抖。
“我们的孩子在你眼里算什么呢?报复你父亲的工具?我在你眼里又算什么呢?拯救段氏的工具?段清妩,你没有心!你没有心你知道吗!”
他疯癫了,死命的大力的拍着她身侧的床板,肚子上插着的管子被扯着,动了好几下,剧痛袭来。
清妩死死咬着下唇,不发出声音,眼泪一滴一滴打在被子上,渲染成幽深的一片海洋。
“我多傻!”他眼里翻涌着冰冷的自嘲,情绪异常激动,几近疯厥,冲她吼,不断地嘶吼,“我多可悲!我真是犯贱,顾影自怜了这么多年,还是耐不住寂寞,控制不住的爱上了一个女人,却没看清这个女人皮子底下的歹毒,我还傻傻的在大哥和父亲面前发誓,祈求得到母亲的谅解,傻傻的高兴的期待着孩子的降生,以为这样就能化解两家人的仇恨!我多傻!段清妩,你说,你告诉我,我有多可悲!我有多犯贱!”
他铁一般的手臂圈住她,手指攥住她清瘦得一塌糊涂的肩,不断的摇晃着,下了十二分力。
清妩低着头,头发遮着眼睛,肚子上有什么涌了出来,湿了绷带,空气中很快弥漫出浓浓的血腥味。
她感觉不到痛,只想着,快些吧,再忍忍吧,就让他这样发泄,也好过知道真相后的自我折磨。她一遍遍在心里默念,她爱他,太深太深,所以要守护他与生俱来的骄傲和自尊。
“段清妩,你为什么不解释?啊!你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解释!即使都是假的,我也要你开口!说啊!解释啊!”
他疯了一般,发狂的伸出手,铜铁般刚硬的手指毫不怜惜地要撬开她的嘴。
清妩不躲闪,很快,嘴里也尝到了咸味,她睁着眼睛,不偏不倚,就像那天晚上的自己,形同死尸。
凌衍森慌了,乱了。她不解释,不看自己,是不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呢?
等了许久。终是失魂落魄的起身,离开她,离她远远地。
噙着眼泪的眸子幽深似海,薄唇却在那堆胡渣里缓慢的掀开,“真不好意思啊,段清妩,天不遂你愿,我们的孩子还好好的活着呢!怎么办?是不是很失望?”、
清妩猛然间抬起头,睁大眼睛,“你说什么?!宝宝还活着?宝宝竟然还活着!阿衍,你没骗我吧?宝宝,我的宝宝!”
她的反应令他厌恶。
假。恶心到想吐。
“果然是姓段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父亲是变色龙,理所当然的你也秉承了他的优良品性!现在想来,从怀上这个孩子的那天起你就不想要,在医院偷偷流产,后来是在柏莱酒店重摔,这一次,指不定是你伙同你父亲你弟弟相处了这么一个乌龙的法子,自导自演想要敲诈我,结果因为利益分歧你和你父亲产生了冲突,一气之下便拿孩子报复他,你们段家啊,个个是极品!呵,听见孩子没死,你大可以失望的,反正从今天的这一刻起,孩子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我真庆幸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否则有你这样一个歹毒的妈妈,他的一生都会活在自卑和阴影里!”
说完,毅然决然转身。
那阴沉的像一座巨峰的背影,一生一世,就那么铭刻在了清妩的心底。多少年后想那个叫凌衍森的男人,脑海里浮起的第一个画面便是他的这一转身。
她惨淡的下半生便已注定。
“阿衍!别走,和我说明白,宝宝到底怎么样了?是生是死?告诉我,求你告诉我实情!阿衍!阿衍……”
孱弱的身体毫无力气,却不肯放弃,不断蠕动着,追随着门口离去的背影。
啪——
终是一声悲沉的巨响,如断裂的碎蜡,摔在了地上,散了架。
眼睛闭上的前一秒,阿妩看见自己朝他的脚踝身处的那双颤抖的手,始终没能触到他的西裤半分。
而肚子以下,地板上妖冶的红,已经流成了一条河。
很快,二病室慌乱不堪,护士按着急救铃,大呼,“主任主任!不好了,病患崩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