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衍森撸起袖子,从冰箱里翻出山药,混合着白米,想要给清妩熬点清粥。
这两日虽然一直在打营养点滴,她的气色也好了一些,但是不吃饭始终不行。
呆呆地倚着厨台,凝望着锅里翻滚的白色的雾,突然忍不住荒凉的笑了笑,他不是不会下厨,嘉宇崛起后,他便与厨房绝缘,骨子里是憎恨自己会下厨的,因为这点告诉他,他不过也就是个脱不了地气的普通男人,饶是一身顶级名牌,修炼得不似凡尘俗子,可骨子里,他所经历过的一切,无时不刻在提醒着他,他注定摆脱不掉那份灵魂里的低贱。
所以从来不下厨,虽然他做的菜真的不错。
今天逆行倒施,竟然给她煮粥,可锅里蒸腾开来的热气却烫得他想掉眼泪,如果他们还有时间,他宁愿天天这样给她熬粥。
端着盘子,在楼梯口停了停,看看时间,九点四十一分。
脚踏上楼梯。
每往前走一步,餐盘便愈加颤一分。
清妩不知道凌衍森下楼后干什么去了,她想起床,可手背上还扎着针,头顶上的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渗进身体里,有点凉,可精气神又奇迹般的好了些。
她能感觉到。
正百无聊赖,心里慌乱不已的时候,听见脚步声。她赶紧坐正,把手里撵着的他的枕头乖乖给他放回原位。
对于一些东西的摆置,凌衍森有近乎变态的苛刻要求,物品原来放在哪里,用过之后恨不得还放在原位,分毫不能移动,他才满意。这种刻板精准的生活态度,比她还要来得硬朗。
凌衍森推门进来,清妩看见他手里的餐盘,很自觉地把床头柜的电子表移开,赶紧说,“放在这里吧。”
小心翼翼的话里有讨好和感谢的意味。
闻着那股香气扑鼻的食物味道,胃里翻涌过阵阵酸水,数了数,才想起来,自己真的有些时日没吃饭了,在医院的那十几天,因为身体机能没恢复到正常水平,稍微吃一丁点固体食物都会吐掉,后来江恨寒便让丽姐给她专门熬制流食,但丽姐是北方人,稍不注意便口味偏重,清妩又不好意思提,只好忍着。
凌衍森放下东西,搬来榻榻米,坐在床边,端起木制花纹的碗,拿过勺子,搅了搅。
清妩看着那一晚白花花的好似豆腐花一般的粥,有些粘稠,看来放了她喜欢吃的山药,不禁吞了吞口水。
凌衍森舀了一勺,很细心地吹了吹,才送到她嘴边。
清妩瞪大眼睛,有些受宠若惊,凝视着他骨节分明的细长白净的手指,发愣。
勺子冲着她梦上白雾般惨白的唇面蹭了蹭,她有些不好意思,张开嘴,舌头瞬时尝到了浓郁的香味,果然,是她料准的清淡口味。
“味道很好。”她笑笑,百合花一般韵致而稍显薄弱的眸子眯了起来,尖瘦的小脸被雾气蒸腾的泛起淡淡的红,那模样,叫凌衍森看得一阵痴然,倒不是有多美,只是那份憔悴的清婉,叫他又痴又怜。
他没说话,尖刻而凌厉的轮廓却缓和了些许。
目光瞥一眼电子钟上不断的机械着往前走的分针,眼眸里的沉郁又深了一些。
清妩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很识相,也不说话,他给她送过来,她就张嘴吞下去。
她总觉得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不对劲,早晨下楼时明明还火气大得很,再上来时却沉默寡言,没了火气,目光里锁着她看不懂的深意,时不时还会定定的盯着她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可以选择去一个地方,你想去哪里?”
凌衍森突然开口,还是令清妩差点掉了下巴的话题,她正咀嚼着没有化掉的山药,被他突如其来的没头没尾的话题一冲,差点噎住。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思索着他这么问是不是有什么深意,他这人的本质便是如此,说话藏八分露两分,似是而非,你要怎么想都可以,但目的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阿衍,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无聊。”
他回答的很快,声音很轻,略显嘶哑,鸣颤在她耳畔。
“既然是假设,那我想去北欧,苏黎世或者任何一个城市都好,那里的阳光不会太烈,冬天也不会至寒,环境温和的话,很适合多多长大……”
话到这里猝然停住,清妩暗骂自己,又提到了多多,便偷偷去看他的脸色,好在他并无异常,目光怔怔的,空空的看着自己,明显在走神。
那深邃而精致的轮廓,影印着晌午清越的日光,叫她看着,总觉得有种浮生若梦的怅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