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督察,我这老宅静悄悄,一年都难得来一次客人,你倒是不请自来,都快把我们家的门槛踏破了!”
那声音清亮又尖锐,就像旧社会妇女硬生生缠出来的三寸金莲,又小又尖,还很难具有审美点。
这是事隔七八年来,江恨寒第一次听见许素芸的声音,他觉得耳膜都受到了不了的冲击,这个女人的声音很可怕,大概是长年住在这偏僻的地方,连声音都比凌衍森还要显得阴沉了。
“凌老夫人,我这次来,的确是重要的事情与您说。只不过,不再同以往那样,是商榷或者劝告,而是通知您。”
江恨寒打了个响指,亮子立刻趾高气扬地递过来一张纸,上面盖着大大的红色的印章,一行行黑蚂蚁一样渺小的正方体黑字,右下角是个大大的龙飞凤舞的签名。
“我已经请示上级,上级也批准了,这是开棺验尸的批准令,凌老夫人,您可以过目一下……”
“什么?!开……开棺验尸?开谁的棺?你们要开谁的棺材?”许素芸激动起来,那憎恶的目光就像毒蛇吐出的信子,她一把拽过那张纸,上上下下迅速的瞅了一眼,便唾弃地甩在了地上,大概是因为气急攻心,她的脸色霎时间便惨白起来,像是被抽干了的水分的湿纸巾一样,白的刺眼,那眼里冒着不正常的翻出来的巨大的瞳孔,她站不稳,歪歪斜斜的,管家赶紧上前搀扶,一边宽慰着,稳定她的情绪。
一屋子人都看惊呆了。
只有江恨寒,一脸安静。许素芸这样过激的反应,他早就能料到,不管她是真的还是装的,要开棺验尸,并且里头躺着的还是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剧痛的存在的宝贝儿子,怎么说,这也有些说不过去,但破案就是破案,法律就是法律,道德上江恨寒也觉得不应该这么做,打搅死者亡灵,可这是为调查清楚许天珏的死因必须经历的过程。
“你们休想!你们这群冷血的东西!你们根本不是人,我儿子死了八年了,你们还惦记着,还不肯放过他,还要求开棺验尸!好,我告诉你们,除非你们从我尸体上踩过去,否则你们休想得逞!一群禽兽不如的东西,我的儿子当年死得那么凄惨,江恨寒,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何必死咬着不放!我都说了几千遍了,他就是自杀,他就是想不开!你们给我滚!滚啊!”
江恨寒揉揉紧蹙的眉心,额角的青筋暴了出来,他强忍着,只是低沉着声音说,“凌老夫人,您的心情我们理解,但我们也是为了还你儿子一个公道,现在我们发现了一些新的证据,足以证明,您的儿子不是自杀而是他杀,我们需要开棺验尸,这样我们才能知道当年他到底经历过什么。还请您谅解。我们得到了上级的批示,所以我们只是来通知您,不是和你商榷此事的。那么,我们就此告辞。”
四五个警察在江恨寒的带领下,很快离开。
偌大的老宅很快恢复到了之前死寂的状态,唯有墙壁还在许素芸凄厉的哭声里震颤不休。
哭够了,许素芸这才擦掉眼泪,空洞着一双眼,训斥傻站在一边的管家,“还愣着做什么,给二少也打电话啊!那群畜生估计已经往天珏的陵园赶过去了,叫阿衍动作快些!”
凌衍森接到老宅打过来的电话时,正焦头烂额的不行,盯着股市盯了一上午,情势堪忧,心情正极为不爽,一听到江恨寒已经得到了上级的批准,要开棺验他大哥的尸体,心里怒火丛生,瞬时就炸开了锅,他就是忍不住联想,阿妩在和萧以翔联合对付他,江恨寒又在背后敲竹杠,要开棺验尸,别说这两件事没有内在联系!
他现在不得不信!
阿妩就是在和江恨寒两面夹击他!
“他娘的,他要验尸是吧?老子让他验他自己的尸体!江恨寒,我跟你没完!”
这一句吼得声音太大,管家一脸尴尬的,听着话筒里迅速传来的忙音,与许素芸面面相觑。
许素芸听着凌衍森这样说,心情这才好了些许,她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那张之前被她仍在一边的批准令,目光不经意的瞥见右下角的签名,仔细辨认,是江慕涛三个字。
管家也凑过来,不经意的咦了一声,“江慕涛不是前公安厅厅长,现任的栾城最高人民法院院长吗?怎么也姓江?夫人,这江恨寒也姓江,他们不会……”
许素芸微微变了变脸色,默念着江慕涛三个字,眼底卷起一层黑云,她想到了什么,迅速吩咐管家,“快去我房间,把白色橱柜第二个抽屉里,写着老爷的小匣子拿下来!”
“什么?”管家不明白。
“那小匣子里装着老爷的所有遗物,你快去啊!”许素芸揉着发疼的眉心,心跳的很急促,她直直不敢相信,这世上的事,竟会这么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