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激动,有损形象的话就脱口而出。
清妩虽然知道他没心没肺惯了,还是习惯性的蹙了蹙眉,当着一岁的小朋友说脏话,会遭天打雷劈的。
“周先生,请原谅我招待不周,陈姐带着多多去医院了,我又分不开身,你要是渴了,冰箱里有饮料和水。”
听着口气,礼貌而疏离。
周继荣吐吐舌头,高大的身形在窄小的屋子里转悠了一阵,拽了拽领带,漂亮修身的黑色西服脱了下来,里头的淡蓝色条纹衬衫,青木色扣子松开两颗。
袖口绣着一个小小的字母。
那款式,那做工,和凌衍森以前穿的如出一辙。
清妩的视线紧了紧,很快移开。
周继荣没心没肺,可他眼睛尖,歪心思一套一套的,来者之前特地去景山别墅随便搜刮了一件疯子的衬衫,果然,大嫂一看到,神色巨变,虽然竭力在掩饰,但他却发现了。
没错,他在试探她。
于是可以得知,接下来的话,大嫂到底有没有足够平静的情绪来听。毕竟,他并不像影响一个正在哺乳期的女人的心情。
“大嫂,一年前你走的那个晚上,疯子他并不是有意对你不闻不问,他的确是叫一些事儿耽搁了。”
“……”
周继荣抬头看看清妩的脸,发现她毫无反应,只是冷淡着表情,他有些局促,顿了顿,才继续说。
“你被周东那混蛋欺负的那段录像带,江恨寒消失前交给了疯子,疯子那时候简直疯了,所以叫萧曼吟有了可趁之机,总之,萧曼吟快要死的时候,疯子和她提出离婚,萧曼吟先是用半个嘉宇国际威胁他,无果之后,有用有关你的那和录像带威胁疯子,疯子为了不让那和录像带流出去,只好对萧曼吟无礼的要求听之仍之。然后,就出事了。他们在病房里起了冲突,疯子为了抓住录像带不小心跳下了楼,萧曼吟以为他死了,也跟着跳了下去。结果是相反的,萧曼吟死了。疯子的确是万幸,跳下去的时候三楼有曾篷布阻挡了一定的冲击力,他全身十八处骨折,大伤小伤无数,最可怕的是脑子上的伤口,所以治疗到现在,他身体其他部位有了起色,但掌管人体所有器官的大脑,却毫无起色,和植物人没什么差别……”
周继荣停了下来,要去看清妩,这时候已经日落,屋子里没有开灯,窗帘拉了一截,而清妩刚要淹没在一片暗影中,什么都看不分明。
但周继荣沉默了许久,都没听见清妩的呼吸。
他叹口气,继续说,“疯子支撑了一年,但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最近病危通知书下的越来越频繁了,最厉害的是这一次,就我在你这儿的这会儿,他正在手术室,凌思聪还没给我发消息,说明还没出手术室,昨天半夜进去的,都快一天了。大嫂,别的我也不罗嗦,疯子的事儿指不定也就是哪天,我们都习惯了,因为总是在病房里陪着,生生死死这回事吧,说白了也就一秒钟来回,天人永隔。但是,多多和小小,还有你,那才是疯子最在乎藏在心坎上的,实话说吧,我这次来就是奉了大家的意思,我也知道你心里有怨,你和疯子的感情,都能写出百十来部纠结的书了,我们不懂,也不能随便理解,总之,你要是愿意带着孩子回去,哪怕是看上一眼,我相信,那对疯子的治疗都是极好的事儿。人最怕没盼头,真的,大嫂,无论你多恨他,他现在也失去了让你恨的能力,你……”
清妩突然站起来,手僵硬地垂落在半空,而手里的奶瓶啪嗒一声,脆脆的掉在地板上,溅出一地奶白色的糊状物。
她尖尖的下颌在暗沉的流光里抖动的太明显,以至于周继荣都听到了牙咬切齿的声音。她开了门,面无表情,声音是周继荣从来没听过的凉,不是冷,而是凉。
天寒地冻。
“周先生,回去吧。”
周继荣为难了,完不成任务不说,还差点把大嫂惹哭了,或者,这傻女人,指不定跟心里头偷偷哭了多久了呢。
怎么办啊?
“大嫂,你听我说啊……”
推推搡搡中,清妩抱着孩子,周继荣也不敢多做反抗,最后,还是被清妩赶了出去。
关门前同样是凉到彻骨的声音,那么无奈,就像黑暗中星星点点的焦躁的火焰,风一来,灰飞烟灭。
清妩恶狠狠地冲着周继荣吼,真的,一点都不夸张,那真是泼妇骂街似的吼,“你回去,告诉那个要死没死成的人,要见我他自己走过来!”
啪的一声,门无情地把周继荣隔绝在了门外。
清妩一直站着,怀里的小小头顶遭殃,就跟洗了个热水澡似的,还是咸的发苦的那种热水。
凌衍森,你把我逼到这一步,我也没什么好宽容的了。左右不过是一生,我就这样过着,空空的,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