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肯定,这个青年可说是瞬间出现在那个角落里的。有这般的身手,他之前所说的话我自然一个字都不会信。而对付这样来历不明之人,我一向都是直接杀了了事,但此人之前倒像是特意泄了气息展露行踪,这般麻烦只为接近我,那我就暂且给他一个机会,看看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我原本猜他是玄姚的手下,想从我这里套出些话来,便等着他花言巧语、巧舌如簧,谁知他微微一愣,便半点骨气也没有地扑通跪下,不住地磕起头来,叠声喊着饶命,简直真像是个寻常的混混。
“我就是一算命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像放个屁一样把我给放了呗。要财要色,您一句话的事情,就算是想要出了名美貌的东城陈寡妇,我也给您拿下啊。”
我:…………
眉梢细微上挑,我缓缓道:“我并没说要杀你,你怕什么?既然吓成这样,那便换一个,你为我算算前程,如何?”
那人猛地抬起头来,一脸感激泣零道:“多谢大人饶命,您这哪还用看啊,自然是大富大贵的命格,不过……”他的表情忽然凝住,皱了皱眉道:“不过,您最近可是遇到了许多糟心事?”
我轻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您是火命,遇水则熄,水尚玄色,您命中的小人怕是与之有关。”看我神色略变,他就叹了口气摇头道:“北方为坎,五行属水,其实您不该来这里的,说不得会有一个极难避过去的死劫。我能问一句,您到这里是干什么的吗?”
我半眯起眼睛:“你问此事想要做什么?”
青年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解命解命,首先就要先了解嘛,知道了您要干什么,我才好帮您把灾厄避过去。”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笑道:“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青年因这寒凉的笑意而愣住,微微打了个寒噤。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我忽然弯下腰,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干脆利落地把人拎起来扣在墙壁上,一面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里,勾唇,轻描淡写道:“胆小成这样,却对我的杀气没有半点反应,你当真以为我会蠢到相信你是个普通的算命先生?试探便到此为止,你可以选择说实话,也可以选择去死。”
青年张目结舌地望着我,神色十足的无辜,然而片刻之后,他忽然苦笑了一声,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摇了摇头道:“我知道帝晨并无私生子,便来看看,原本以为你只是个冒名顶替、欺世盗名之辈,却不想还是有些本事的。如今已能确认,帝鸿果然未死,也的确如传闻所说那般不好惹。”
他的神色沧桑,像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配上一张娃娃脸,格外的违和,却又意外的和谐。
我皱眉,缓缓收紧了手,寒声道:“你是什么人?”
他似是完全没有感觉,并不抵抗,只坦然地望着我说道:“无名小卒,不足挂齿。身份虽说是假的,但我在相面判命上颇有所得,之前那些话,倒是大半没有骗人。我是盼着你死的,可却也欣赏你,在这点上倒与共工难得意见一致。”
顿了顿,他笑容加深,感慨道:“这么多年了,你向来是看得最明白的一个。”
……性命掌握在我的手里,却还有闲情逸致与我闲扯,他这般有恃无恐,想来是对自己的脖子挺有信心,相信自己命不该绝。这里是玄姚的地盘,若此人是玄姚的人,照此看来必定还有什么后手。我假装要他的性命,正是为了逼幕后之人出手,而玄姚只要行动,便一定会留下什么痕迹,我届时等着顺藤摸瓜便是。
只是我虽已料到他应当有什么脱身的办法,却没有想到下一刻,他的身体就骤然变大又迅速缩小。那人竟然就这么淡然地笑着,在我眼皮底下化成了一道缥缈的青烟,四散开来就此消失无踪。
朗朗晴空中跟着传来一句轻语:“残星两三点,孤雁横空飞;存心不善,有口难言;倚阑干柬君去也,望珍重!”
“幻术……”我收回手,咀嚼着这两个字,片刻后眼睛危险地眯起,嘴角轻轻上扬,若有所思地露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