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个利嘴!”,明帝冷哼一声,佯装恼怒道,“你折子上言辞犀利,斥责朕的政令与决策,就不怕惹恼了朕,砍了你的脑袋么?”
“陛下是盛世明君,焉有盛世明君以言论定罪者?因此臣女才敢如此直言!”沈云初的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一颗心几乎跳出嗓子眼。
明帝忽然发笑,笑声朗朗,连朝堂上的沙漏都多漏了一捧沙子,“你这女娃娃好胆色,你且说说你那嫡亲妹妹所献的治灾策略有何不妥?”
沈云初暗暗松口气,一颗心重新跳回胸腔中,“回陛下的话,父亲昨日返京便被陛下留在宫中议事,臣女思父心切,一直想等着父亲忙完好承欢膝下,谁知等到午夜时分父亲已经秉烛忙碌,臣女不忍老父整夜不眠,便将妹妹的治灾策略拿出来仔细分析,若是陛下当真想听实话,臣女要先求个赦免罪过的口谕。”
明帝禁不住挑眉,小小年纪,思虑倒甚是周全,“你方才不是还说朕是盛世明君,不会因为你言辞犀利就砍了你的脑袋吗?怎么这会子却又要免死金牌了?”
沈云初从容不迫,“古人都言圣意难测,臣女这等小女子更不敢暗自揣测陛下所思所想,偏偏臣女又是个贪生怕死的,瞻前顾后出尔反尔,让陛下见笑了。”
“你这女娃娃甚是有意思!”陛下被她自嘲的话逗得喜笑颜开的,满朝文武恨不得都往自己脸上贴金,他今日遇见沈云初这个敢在他面前坦诚自己各种缺点的人,倒也觉得新奇,“你且说说,朕恕你无罪!”
“叩谢陛下不罚之恩。”沈云初不慌不忙地磕头,然后才娓娓道来,“那几条策略本来很好,又得陛下青眼,按理说能够很好的缓解灾情,但是却适得其反,京都中流民哗变,臣女思来想去,猜测是执行期间出了差错。第一条是要富帮贫,号召那些有存粮的富户与大族将多余的粮食拿出来,按区域给他们划分灾民范围,这本是极好的注意,但是有些府邸为富不仁,他们看到政令上面说是按照区域划分,便私下里命令府中的奴将流民驱赶到不属于他们的区域,如此这般,那些灾民被他们四处驱赶,无藏身之处,只能揭竿而起了。”
沈云初分析到这里,不着痕迹地偷瞄了一眼明帝,但见他不自觉地倾身过来,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她缓了缓心神,继续道,“第二条的弊端在于,陛下派遣的前去祭天的人,并不合适,虽然秦王殿下出身高贵,在军中很有声望,但是他杀戮太重,反正民望不济,尚且比不上晋王殿下,当然,臣女私以为晋王殿下的出身不够高贵,百姓对他不够信任……”
“大胆!”明帝已然脸色铁青,眼中寒光骤射,“你小小的庶女,竟然敢肆意品评朕的儿子,妄图干涉朕立储,若非朕有言在言饶你不受罚,朕立即就命人砍了你的脑袋!”
沈云初心中冷笑,秦王与晋王本就是一丘之貉,他们二人无论谁承继尊位,对她而言都非好事,她自然要借这个机会打压秦王与晋王,再者,她方才所说的评语句句属实,必然是踩痛了陛下的痛脚,才会惹得龙颜大怒,因此明帝的怒火不仅不让沈云初退缩,反而笃定了明帝对自己这两个儿子都是不满意的,她做出正气凛然的模样,“两王夺嫡,街头总角小儿尚且听说了,臣女岂能没有听说?但是臣女哪里敢干扰圣断,更不敢妄议立储,不过就是就事论事,陛下既然想安抚民意,自然是要能派出一位令百姓们信服且安心的人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