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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九一章 桃花依旧笑春风(中)(2 / 2)

万历一直很困huo,大臣们明明把“圣心独裁,、“乾纲独断,挂在嘴上,自己这个皇帝却为何什么都做不了主?原先他以为,那是因为自己还小,不够资格担当国务的缘故。但大婚之后已经数月,还是没有任何改观……早朝依然是走形式,所有的奏对都是程式化的。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敏感的万历皇帝,自然能感觉出,这种可怕的程式化,严重削弱了自己的权威。那次严重的冲突之后他渐渐意识到,大臣们所需要的,只是一个个xing平淡的皇帝,作为天命的代表,其任务就是演练各种礼仪,作为政府合法的象征,也就是代表天命。说白了,就是皇帝最好毫无主见,才能更好的代表天命就像他的曾叔祖弘治皇帝父亲隆庆皇帝,越是谦抑温和、听凭大臣们的摆布,大臣们便越是称颂他为有道明君,并希望后世皇帝以他为榜样。

原来所谓的“亲政”其实是“亲争”就算你是皇帝,也得撸起袖子来lu出后槽牙的全力去争,大臣们从来不会把权力主动奉还……

万历不想像自己的父皇那样,成为一尊高踮金台的泥塑,他认为那是被绑架的皇帝:他更希望像祖父那样权掌天下、随心所yu,他认为这才是真正的皇帝。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曾经在大婚之前,便用强留张居正,和廷杖胆敢反对言官,向文官展示自己的铁腕……朕已经长大了,成为一个迥异于先帝那样的皇帝,你们最好放聪明点!

事后万历反思那一次的教训他开始后悔那次听了张四维的话,用罪己诏结束了那场纷争,他觉着自己应该再强硬一些……像自己的祖父那样把所有不肯听话的大臣,管他一百还是二百人统统廷杖,然后都赶出京城去!那样才能天下太平……

然而像上次那样的轩然大bo,毕竟是多年不遇的,绝大多数时候,朝堂上还是死水微澜的……尤其是张居正去后,最大的不安定因素不存在了,首辅沈默开始用温和的手段,安抚被张居正整得死去活来的朝廷和地方官员,比如将考成法的考核标准,从完成九成减为八成:对没完成任务的官员,他也再给一年的观察期,再次完不成,才会处罚。

如此种种,使首辅大人宽仁的名声达到了,百官也从张居正的高压下松过气来,俯首称颂还来不及,又怎会给他找麻烦?

没有机会举起大棒,万历想要拿回权力,就太吃力了。公平公道的说,他确实是个早熟的君主,无论是先天的聪明才智,还是后天得到的教育,都要超过他的父亲。所以为了争回自己的权力,他可谓下了很多苦功夫为了以高贵的仪表,给臣僚们以深刻的印象,让他们认识到君主的成熟。万历特意向戏剧演员学习了发声,并按照太祖皇帝制定的礼仪,要求自己的行为举止。他的坐姿端庄威严,动作优雅沉稳,神情泰然自若,声音发自丹田,深沉有力,并有余音袅袅果然令不少大臣称颂他是少年英主。

为了能加重权威,他每天都要亲自批阅奏章。奏章大体分为两种,一种是各部院以本衙门的名义,呈送的“题本”上面的内容大都属于例行公事,很少会引起争执。另一榫则是京官以个人名义,呈送的称为“奏本”上面呈奏的事项,十有八九是本职之外的。比如夺情事件中,上疏的吴中行和赵永贤是翰林官,艾穆和沈思孝乃刑部司法官员,部元标更是通政司的观政,这些人上的就是“奏本”因为属于个人的批评或建议,所以事先不必通知自己的上级。

面且按照规矩,如累认为事态紧急,或者奏本会被通政司扣下,呈奏者可以自己送到午门,由管门太监接受,然后直送御前。因此奏本的内容,在皇帝看到,并送内阁票拟之前,百官是无从知悉的。所以引起震动的本章,往往属于这一类。

杨继盛弹劾严嵩十大jian,沈炼弹劾严嵩,海瑞的《治安疏》,乃至吴中行等人的辜疏,无一例外属于这种情况。

虽然皇帝不能直接在奏本上批示,而是要在内阁出票之后,再酌情照票批红,但是万历还是很认真的阅看这类奏本。因为他坚信,偌大一个大明朝,这么多事情这么多人,不可能没有不平之事、不平之人,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不平人、不平事找出来,亮明了。一来可以显示自己火眼如炬、明察秋毫,更重要的是,要给内阁找麻烦!

准确说,是找沈默的麻烦。

皇帝的思路很清晰,他知道沈默经营二十年,党羽门徒遍布两京十三省,有道是林子大什么鸟都有,他就不信这么多沈党中人,就都那么省心,没有一个给沈默招风惹雨的。

熟读《二十一史》的万历皇帝坚信,这一招是无坚不摧的。就算北宋那群推行庆历新政的君子党,不也是被这样击破的么?

当初庆历新政推行起来,因为范仲淹为首的君子党完全掌握了朝政,这让守旧的反对派十分恼火,想把他们赶出京城。然而范仲淹这伙人的名声太好了,就连仁宗皇帝也动不得他们。但反对派还是找到了机会一那年中秋,主管进奏院的苏舜卿与本衙属官聚会,还请了欧阳修、梅尧臣等一帮名士参加。聚会的费用来自两部分,一部分是将衙门过时的文纸卖掉,不足部分则由苏舜卿贴补。但在宋朝,卖作废文纸得来的钱只能充公,若用来si人打牙祭,便是触犯国法,只是这种小

事,没有人会在意,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然而反对派立刻给宋仁宗上折弹奏此事,请求严惩。仁宗皇帝架不住反对派反复上奏,加之本身也对君子结党、威胁君权心怀不满。于是下令将苏舜卿贬到苏州,永不许再回京城。参加那次宴会的十几位名士几乎全都是改革派,也全部被贬出京,就连范仲淹和富弼也受到株连,降职外调。转眼间,守旧派卷土重来,改革派被一网打尽,京城中名士一时俱空,皇帝重新树立起权威……

就这么一件小事,便能使范文正的集团土崩瓦解。就不信沈默的党羽,能比范仲淹的富弼、欧阳修、梅尧臣们的〖道〗德操守还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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