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景不做应答,任夺又复开口,:“怎么,师叔敢杀晚辈,却不愿解一句缘由么?”
此时忽然一阵依依呀呀地歌声传来,循着声音望去,被抬到场外的任畴乘转醒过来,晃晃悠悠地爬起,脸上尽是痴痴呆呆的笑容,一边起身、手舞足蹈着哼着个山歌小调,分明是痴呆了。
风长老上前问脉,片刻后一哂:“离忆蔽魂,也不用太担心,傻个三五天自然就回复清醒了。吓的。”
修行之人,尤其勘破第二境之后的修家,个个心基牢固、心神稳定。于争斗中惨死在所难免,但是于比试中被活活吓傻,还真是罕见了。虽只是暂时疯癫,却也未免太、太夸张了些吧?
苏景那一剑之威。尚震慑着数千离山弟子的心神,是以众人丝毫不绝任畴乘可笑,正相反的,只觉得面前场景诡异。
任夺门下弟子人人皱眉,这次九鳞峰的脸面丢大了,任畴乘则不管周围,脸上憨憨傻笑,双脚错步在地上来回转圈。口中呐呐不休:“和尚...妖怪...嘿嘿...老头子......”
只看他这副样子,大伙当然能想到‘苏景那一剑惊仙,否则以任畴乘五境修为何至于如此’,但也仅此而已了。光明顶上数千修家,真真正正了解到那一剑究竟如何可惧的,便只有曾身临其境的任畴乘:
哪是单单一剑?剑魂的狂躁一击,落于任畴乘眼中,分明是一个仙魔世界:阴兵鬼将、巨妖垩兽、高僧活佛、剑仙大修。绝不该出现在一起的凶猛能者,竟汇涌成潮、铺天盖地、在那一刻间齐齐向他杀来!还有、还有一座座雄峰峻岭、一座座洪湖大海、甚至那个天、那个地,整整一座乾坤,全都化入剑髓。欲致他于死地!
乾坤为敌,世界视仇、天诛地灭!任畴乘他被吓傻。一点不冤。
毫无征兆的,‘呱呱’聒噪猛然炸散四方。千万乌鸦再度汇聚成潮翻涌而起,畜生们哪管什么死人不死人,眼看主上的主上大获全胜,尽数飞起为苏景喝彩。
天上混乱到无以言喻,地上却只有无边沉寂......
任夺不肯就此罢休,口中质问不停,语气越来越严厉,苏景突然抬头望向任夺:“目无尊长之人,若不忿、便请入场!”
话音落,众人脸色再变。
任夺双目如电迎上苏景,可对视片刻,他的目光闪烁了起来......现在下去打算什么?
比试?赴剑冢的人选之比,与任夺何干;报仇?莫说任畴乘没有大碍,就算他被诛杀当场,任夺也没有报仇资格;或者单纯的同门过招,试剑炼法?让苏景吃个苦头或许不难,不过当着离山所有重要弟子的面前,无论怎么比,真正丢人现眼的都绝不会是苏景。
苏景能开口,但任夺不能应战。
何况苏景那一句‘目无尊长之人’,也真正直戳要害,任夺怒而忘形、造次了。看半空里,千万鸦潮中几只白鸟分外醒目,隶属刑堂的小小笔仙跨在坐骑上满脸严肃奋笔疾书,把任夺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质问之词都抄录在案,留待日后问罪时作为证据。
龚长老一言不发,但他望向任夺的冷冷目光早就说明刑堂的态度了。
任夺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他身边的虞长老咳嗽了一声,踏上一步开口为任夺垫台阶:“任师兄的语气是稍有不妥,但心思毋庸置疑,是为了小师叔好。”
苏景一句话逼住了任夺,见虞长老开口,少年只是一个冷哂,不再理会他们,低下头重拾思绪......
一位主持长老、任夺两大分身也仅仅是让那一剑稍偏了一点,见过了它的威力,四十年前发生在光明顶的那桩悬案也有了解释:屠灭白狗涧逃狱重犯之人,就是苏景自己。或者说,是这剑魂假苏景之手杀光了那些魔头。
只不过那一次剑魂暴发得更激烈得多、自己则修行尚浅,被巨力与剑意轰灭了神智。
‘三圣三冥君...三仙三大士...百劫屠晚...洗剑转生...无上心诀...’苏景口中喃喃,反复咀嚼着《三这三那诀》的全称。
由无数冤魂写成的古怪功诀、混不起眼的解牛刀、普普通通的磨刀石。三件一套、与大圣令牌和无捻青灯摆放在一起、出自摩天古刹的宝物。它们的效果远不止炼化三尸那么简单,现在苏景几乎断定,自己体内的这枚剑魂才是三件宝物真正的关键。
但是这剑魂从何而来?为何会沉睡于解牛刀中?更要紧的是它遁入自己体内究竟‘意欲何为’、它和自己又算是个什么关系......投店的客人与客栈东家的关系?乍一想是这么回事:剑魂来了,原来客栈里的三位客人被赶了出来,但那三个客人不是客人,三尸算是自家亲戚,这么算的话,剑魂顶替了三尸,也成了苏景的自家亲戚?
越想越荒谬、可越想又越觉得有那么点道理,自从修成三这三那诀,苏景开始喜欢剑,对剑术颇有痴迷,且陆崖九、浅寻都说他有学剑天分、在修习剑术时他的悟性与进境都颇为惊人......这些未必不是这剑魂的功劳,它是真的在帮助自己、它也真正给自己添出一份爱剑、求剑的**。
若真如此,苏景觉得自己还真是与众不同了。
无数念头纷至沓来,苏景的脑筋都快转成一团乱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