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大的脑袋探了出来,略微瞧了瞧,一个人便挑着灯笼闪了出来,紧走两步,来到周枋身前,行下的却是正经的官礼。
“下官见过周大人。”
借着朦胧的灯火,周枋打量了一下来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便服,身上有着官员特有的威仪,又自称下官,不用问了,这是一位身有官职的李府亲族。
尤其是那颗大大的脑袋,让周枋一下便认出了此人,此人应该是。。。。。。。李相的侄儿还是侄孙来着。
打量了一番,周枋按捺住心中的焦灼,微微一笑,点头道:“原来。。。。。。。。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人果然好记性,下官在利州路任转运使期满,去岁回京述职,以后怕是要在京中为官了。。。。。。。。”
经这么一提醒,周枋立即便清楚了起来。
眼前这位,是李氏的后起之秀,利州路转运使,李浑。。。。。。。
而且,这位运气不错,应该赶上了灭夏之战,大军粮草支应,正是李氏专长,京中有户部为依靠,又在利州转运使这样的职位上,没有功劳才叫怪了,由此可见,此人应是得了李氏族中刻意栽培,有了这一次外任的经历,将来仕途之上,顺风顺水也就居多了。
这样一个人候在这里,显然,有着李氏不想给人留下话柄的缘故,但也隐约为两位中书重臣的私会定下了基调。
这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味,周枋只咂摸了一下,也就明白了过来,心中也是不由感叹了一声,如今风高浪急,连李氏这样的京师豪族,也小心谨慎到了如此的地步,可见,其中之凶险之处,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略略说了两句,两人也不再客套,周枋吩咐车夫和老仆留在小门之外,自己则随着李浑,径自入了李府。
虽然周枋与李府这边过从甚密,也不是头一次来到大名鼎鼎的长安李府了,但李府后园却还是头一次进来。
不过话说回来了,正值深夜,心中又是有事,也就无暇浏览百年大族的沉淀,只是默不作声的随在李浑身后,绕来绕去,来到李府后宅的书房所在。
在一室昏黄的烛光当中,见到了同门下平章事李圃。
烛光摇曳,同门下平章事李圃缓缓放下手中的文书,站起身来,一如以往,轻松的笑着,“定庵来了,快,坐下说话。”
只是一句话,仿佛有着别样的魔力,周枋的心立即安定了下来。
“学生深夜来访,扰了大人清净,还望大人恕罪。”
“无妨,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清净可言?嗯,人老了,觉也轻的很,稍有风吹草动,便是一夜难眠。。。。。。。你到的也正是时候,帮着老夫想想,今年开春,河中到河东的那几条官道可又要开工了,应该是在今年收尾,但太子殿下代天巡狩,怕是要误了工期。。。。。。”
闲话家常般的唠叨,本是让周枋心中紧了紧,但话锋一转,却是又去到了千里之外的河中河东,周枋心中微微酸涩。
抬眼瞅了瞅,烛光在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留下了一片片的阴影,那一条条深刻的纹路,好像都在诉说着这位大秦首辅这些年来的辛劳。
说不清的情绪在周枋心中蔓延,和眼前这位老人相比,他周枋这些年又做了些什么呢?又有多少值得夸耀的地方呢?
一些多年来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念头,在这微微的沮丧中渐渐融化开来,也许,在之后还会凝聚,但在此时此刻,这位中书重臣,却是全心全意的为眼前这位老人在心底里唱着赞歌,甚至于,早已在繁冗的国事当中,渐渐枯竭的文思,也灵动了起来,一些词句,不停的在他脑海之中涌现。
片刻之后,周枋才涩涩的开口,“您如此辛劳于国事。。。。。。。真该让天下人瞧瞧。。。。。。。。”
李圃抬起头,奇怪的瞅了语无伦次的周枋一眼,接着便板起了脸,如今中书之中,他看重的人并不多,周枋无疑便是其中之一,无论其年纪还是性情,学识才干,在他看来,都是不可多得。
若说如今中书之中,有谁能在他去后,接任同门下平章事之位,周枋便是其中首选。
这也正是周枋在长安之变前后受挫,他还一力扶持的原因所在,在他眼中,其他人或垂垂老朽,或才干平庸,都不很合适。
但这样情绪外露的言语,却无法让他欣喜感动,只会让他感到失望和愤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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