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宝音矢口否认,但两位钦差还是很清楚,一定是她放走了吴为等人。只是知道又怎样,这大王城乃是宝音的天下,他们还能咬她不成?
不过打那之后,宝音也再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反而时常派人送酒送肉、犒赏大军,让两位钦差心里舒服了不少,暗道:‘看来她也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不敢跟朝廷真的闹翻。’
在两位钦差看来,宝音放走吴为的举动,也就成了一时冲动之举……毕竟,王贤被罢官论罪、亲友故旧下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也没见宝音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显然这位蒙古公主,是很能认得清形势的,知道感情用事没有任何好处,保住自己的地盘和族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便打消了有所行动的念头,安心在大王城驻扎起来,等待朝廷进一步指示。至于吴为带走的那一万人马,随他去就是了,既无粮草又无援军,根本不需要朝廷讨伐,自己就会崩溃的。
谁知先于朝廷旨意到达的,却是王贤大军凯旋的消息,两位钦差登时吓掉了魂儿。
“胡说八道的吧!”武安侯像被蛰到了屁股一样,一蹦三尺高道:“这都能让他反败为胜,还有没有天理了?!”他们这些勋贵,都是被王贤收拾惨了的,但凡那货还有一丝东山再起的可能,他也决计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是太子殿下和首辅大人拍着胸脯,反复保证这次王贤肯定完蛋,又对他许以公爵之位,这位老侯爷才又冒出头来,给朝廷当这个马前卒的。现在一听说王贤凯旋而归,老侯爷抹脖子上吊的心都有了。
“哎,这真是上天降下来祸乱大明的妖孽!”钱桉也是万分不可思议,但他是文官,圣人教诲在心,且并未切身领教过王贤的手段,所以比武安侯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反而更加沉着。“咱们这回,看来真要拼上一身豁,也得把姓王的给拖住了!”
“咱就是给千刀万剐了,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武安侯郑亨摇头连连,从听到这一噩耗的那刻起,他就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赶紧有多远跑多远。“咱们赶紧撤吧!退回宣大去再说!”
“撤不了了,”钱桉乃是杨士奇的学生,联络朵颜部之事就是经他之手,对局势自然看的比武安侯清楚。真让王贤回到京城,就是他老师杨士奇的死期,他这个胁从也绝对跑不了。“侯爷,朝廷有严旨,咱们必须要硬抗王贤。”
“那就趁旨意还没到,赶紧闪人啊!”郑亨满脸惊慌道:“晚一步咱们就成了填坑的了!”
“晚了,旨意早就在了。”钱桉苦笑着摇头。
“怎么可能,咱们都才刚知道消息,传到京里最快也得两天,再回来,又是两三天,足够咱们赶回口内了。”郑亨说做就做,起身便要出去吩咐,紧急拔营。
“侯爷,你请留步。”钱桉却挡住郑亨的去路,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绫,正色道:“请接旨吧。”
“什么?!”郑亨傻眼了,目瞪口呆的看着钱桉道:“什么时候来的旨意?我怎么不知道!”
“是出京之前,太子殿下密授下官的。”钱桉神情古怪、五味杂陈道:“说如果王贤真的率军回来,便宣读这条旨意,否则,就不用拿出来。”
“你就当没这回事儿吧!”郑亨急眼了,想要推开钱桉,夺路而出。
那边钱桉已经高声宣读起来:“着武安侯郑亨、兵部右侍郎钱桉,倘若王某率军回师,务必不择手段将其阻拦,倘若致其过大王城内犯,尔等以战败论处。倘若尔等临敌退却,则以临阵脱逃论处。”
武安侯登时僵在那里,原来打自己离京那天,逃生之路就已经被封死了……
“侯爷,咱们现在退是死,不战也是死,只能豁出去,搏一条生路了。”钱桉叹了口气,将旨意送到郑亨手中。
郑亨却畏如蛇蝎,猛地一缩手,任由那黄绫掉到地上,惊慌失措的摇头连连道:“那时殿下只当王贤率残兵败将而回,万万不会想到,他带着几万大军、挟大胜之威而归,并不是要我们以卵击石的!”
“侯爷觉着,这道理能在殿下那里说的通吗?”钱桉苦笑道。
郑亨登时颓然,情绪稍稍平复下来,他便明白了,不按照殿下的吩咐去做,全家老少都得跟自己遭殃。
沉默了好一会儿,武安侯缓缓的弯腰,捡起地上的黄绫。那轻飘飘的一尺黄布,武安侯拿在手中却感觉重如泰山。他佝偻着背转回身来,脚踩棉花一样走回帐中,一屁股坐下来。
见他已经认命,钱桉心下稍安,沉声为武安侯打气,更为自己壮胆道:“其实情况没那么糟,王贤的军队连番恶战、损失惨重,已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我们手中五万大军以逸待劳,胜算肯定还是在我们这边的!”
“放屁……”郑亨却没心情听钱桉在这里纸上谈兵,冷笑道:“王贤的大军接连消灭鞑靼和朵颜,兵锋之盛,天下无人可挡!就凭咱们手中这些酒囊饭袋,一个回合就会被杀的屁滚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