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是有资格参加廷议的,不只是如此,翰林因为清贵,所以在廷议之中也有奏事之权,而一旦负责记录廷议,这就等于是剥夺掉了徐谦奏事的权利,总不能在这满朝武面前,徐谦在一旁作着记录,然后突然一下子跳出来奏事吧。
杨廷和或者是毛纪显然不想让徐谦在廷议中说什么话,可是徐谦有些话却又非说不可。
现在问到了头上,徐谦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了,他毫不犹豫地道:“下官只是新晋翰林,廷议这样的场合让下官记录廷议纪要怕要误事,老大人固然想赋予重任,可是下官无才无德,还请老大人另请高明。”
这是婉言拒绝,当然,徐谦并不指望自己这一番话就可以让两位阁老改变主意。
杨廷和与毛纪对视一眼,不由笑了。
他之所以叫徐谦来提出这个要求,不过是毛纪的主意而已,现在徐谦不肯,他也不想强求,既然这是毛纪提出来的,自然让毛纪来说。
毛纪忍耐不住,阴沉着脸道:“话不能这么说,今年虽然新晋了不少翰林,可是庶吉士毕竟还生嫩,你是编撰嘛,至于其他人也各有差事,所以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最是清闲,你不要推拒,杨公和老夫主意已定。”
这分明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徐谦忍不住道:“若是出了差池,廷议的纪要记载不明,岂不是耽误大事?大人说一时没有人手,下官却是知道李侍读近来倒是清闲,不妨请李侍读……”
“李时吗?李时自有他的事要做。”毛纪显然觉得自己的理由不太站得住脚,方才说大家都很繁忙,就你清闲,可是徐谦说李时也很闲,这分明是撕他的脸皮,毛纪近来心神不宁,所以容易动怒,见徐谦态度坚决,便冷哼一声,继续道:“不过你这样说,那么就把李时叫来,也省得你觉得老夫不公。”
毛纪要叫李时,自然有他的考量,在他看来,李时这厮就是个没有节操的墙头草,当着内阁大臣的面,且看他敢不敢为徐谦说话。像李时这样如泥鳅一样的人,要左右他还不容易?
这么做,自然是让徐谦死心,也省得别人说他毛纪故意和新任翰林过不去。
过不多久,李时便赶来了,李侍读一见到两位阁老,双目立即放光,仿佛见了奶酪的耗子,恨不得自己全身骨头都是酥软的,连忙行礼道:“下官见过大人。”
毛纪将事情原原讲了一遍,道:“来嘛,老夫想赋予徐编撰重任,也借此磨砺于他,只是他偏偏怕麻烦……”说是怕麻烦,言外之意却是不太识相。接着又道:“只是现在翰林里大家各忙其事,徐编撰却说李侍读有闲,可以代为纪要,李侍读,你当真有空闲吗?”
毛纪说得已经很明白了,无非就是告诉李时,人家现在要整徐谦,也不打算让徐谦以翰林的身份参加廷议,让他作一作纪要就好。也是暗中告诉李时,叫他不要多管闲事。
李时却是笑了,笑得很谄媚,堂堂一个翰林露出这样不太要脸的笑容,实在是给翰林丢脸。
李时道:“大人,徐编撰说的不错,下官近来确实有闲,若是徐编撰没空,就让下官代劳好了。”
他说这一番话出来,让毛纪不禁愣了一下,他来以为李时是个很识相的人,谁曾想这个家伙居然反手倒打他一耙,这个人怎么回事,是不是疯了,还是根没有听到自己的言外之意?不对,他为官多年,怎么可能会听不懂?可是为了一个编撰却得罪一个内阁大臣,这不是疯了吗?
毛纪的脸色越来越黑,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侵犯,甚至有一种被人耍了的羞辱感,真是荒唐,堂堂内阁大臣居然被两个翰林给耍了。
杨廷和目光一沉,不由好好地打量了李时一眼,竟也觉得有些看不透他,李时是什么人,内阁里头人尽皆知,此人是出了名的墙头草,一点节操都没有,可是李时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政治风险偏帮徐谦?杨廷和目光如炬,却也发现自己有看不透的地方。
眼看毛纪怒气要发作,杨廷和却是皱眉,徐谦说李时有空,这李时是毛纪请来的,既然请来了,人家说有空,你若是发这无名怒火,难免显得内阁没有肚量,他只得不咸不淡地道:“既然如此,那么李侍读就来作这纪要吧,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下去。”
毛纪发出一声冷哼,狠狠地瞪了李时一眼。
李时却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脸色如常,厚着脸皮道:“那么下官告辞。”说罢,与徐谦一道告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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